导演呛了一下。
傅临琛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达官贵人,在酒会上的敷衍笑容,是真正的、带着点玩味的笑。
“恨我啊?”他问,语气轻飘飘的。
“傅总觉得呢?”纪清羽也笑,“应该感恩戴德吗?谢谢您亲自示范,怎么把人掰弯了再当垃圾处理掉?”
傅临琛没接话。
他靠在椅背上,雪茄夹在指间,另只手从桌面拿起一份文件,推过光滑的桌面。
文件停在纪清羽面前。
封面是烫金的“艺人经纪合约”,底下是“傅氏传媒集团”的徽标。
“签了它。”傅临琛说,“林暮这个角色是你的。”
“当然,不止这个角色,接下来公司S级项目《浮城》的男三。”
“下半年的时装周代言,明年的冲奖文艺片,签了字,这些都是你的。”
纪清羽没动。
他看着那份合约。
纸张很厚,边缘裁切得一丝不苟。
他能想象里面的条款,那些漂亮的、合法的文字,怎样编织成一个精致的笼子。
“条件呢?”他问。
“十年长约,全权委托,分成一九。”傅临琛吐出一口烟,“你一,公司九。违约赔偿金……”
他报了一个数字,一个纪清羽不吃不喝三百年也还不起的数字。
制片人看不下去,忍不住了:“傅总,这分成是不是……”
“你有意见?”傅临琛侧过头,语气温和。
制片人闭上了嘴。
“要是不签呢?”纪清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傅临琛笑了。
这次是那种很浅的笑,没到眼睛里。
他把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动作慢条斯理,看着那截昂贵的烟草在陶瓷里扭曲、变黑、死去。
“那就滚出去。”他说,“从今天起,这个圈子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剧组、任何一个导演、任何一个制片,敢用你纪清羽这个名字。”
“你跑龙套的那点资源,明天就会消失。”
“你投出去的所有简历,都会石沉大海。”
“你住的那个地下室,房东会收到三倍租金,要求你立刻搬走。”
他顿了顿,抬起眼睛:“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信。
怎么会不信。
傅临琛现在是什么人?傅氏集团的独子,传媒帝国的太子爷。
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资源,就够一百个纪清羽这样的十八线抢破头。
他要是真想碾死谁,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五年前纪清羽就知道。只是那时候他蠢。
总以为爱情能跨越阶级,以为傅临琛看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点真心。
“为什么?”纪清羽问,“我这种垃圾,也配傅总费心?”
傅临琛重新点燃一支雪茄。
这次他抽得很慢,烟雾笼着他的脸,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
“因为有趣。”他说,“我想看看,当年那个被我操一次,就死心塌地等我三年的小可怜,能爬到多高。”
“也想看看……”他顿了顿,笑容加深,“等我把你捧到最高的时候,再松手,你会摔成什么样。”
很痛。
但奇怪的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可能这五年来,纪清羽已经在脑子里,演练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
重逢,羞辱,傅临琛用那种看蝼蚁的眼神看他。
真发生了,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