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得格外晚，天色已经染上了暮色。许程晏匆匆收拾好书包，跟周岁安简单打了个招呼：“我今晚护卫队训练，会晚点。” 便抓起书包跑向了操场。
训练比平时更严苛一些，因为不久后有一次校际交流活动的升旗任务。教官要求极高，一遍遍重复着队列、正步、持枪的动作细节，力求完美。深秋傍晚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汗水却依旧浸湿了训练衫。
天色完全黑透，操场上明亮的照明灯将训练场地照得如同白昼。训练进入到最后阶段的耐力练习，队员们保持着标准的军姿，额角脖颈都渗出汗珠，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许程晏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对抗肌肉的酸楚和晚风的寒冷上。口干舌燥，喉咙像有火在烧。他知道自己的水壶放在远处的休息区，但训练没结束，不能动。
就在他感觉嘴唇都有些干裂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操场边缘，跑道和绿化带交界处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想转头确认，但军姿的纪律让他硬生生忍住了。只能用尽全力，将视线保持在前方，但全部的感官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教官终于喊了“原地放松！休息十五分钟！”
队伍瞬间松懈下来，响起一片轻微的吐气声和活动关节的声响。许程晏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看向那个阴影处。
真的是她。
周岁安穿着她那件米白色的棉服，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显得整个人温暖又柔软。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还有一个熟悉的、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几颗独立包装的糖果，在灯光下折射着微光。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边，没有贸然走近。
许程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涨。他顾不上跟队友打招呼，拔腿就朝她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跑到她面前，气息还有些不稳，眼睛却亮得出奇。训练后的汗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在灯光下闪着光。
周岁安看着他被汗湿的额发和亮晶晶的眼睛，把手里的保温杯和糖袋递过去：“训练这么晚，怕你渴。顺便……给你补充点糖分。” 她的声音在夜晚的凉风里显得格外轻柔。
许程晏接过来，保温杯入手是温热的。他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蜂蜜柠檬的香气飘散出来，水温正好，不烫不凉。他仰头喝了几大口，清甜温润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瞬间缓解了所有的不适，一直暖到胃里。
“谢谢。”他放下杯子，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特意去买的？”
“嗯，家里阿姨熬的。”周岁安指了指糖袋，“糖是……存货。” 她没说是特意挑了他可能喜欢的口味，但许程晏看着袋子里熟悉的青提和葡萄包装，心里已经了然。
训练场那边传来队友的哄笑声和口哨声，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许程晏耳根一热，却没理会，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你吃饭了吗？等很久了？”
“吃过了。没等多久，看你训练挺投入的。”周岁安摇摇头，围巾下的小脸被寒风吹得有点红，眼睛却弯弯的，“你继续训练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把双手插进棉服口袋，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我送你到门口。”许程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天色已晚，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走那段没有路灯的小路去西门。
“不用。”周岁安立刻摇头，语气轻快，“张阿姨在校门口等我呢，说好了的。你快回去训练吧，别让教官等。”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对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拜拜啦，记得好好训练哟！”
那句“哟”带着一点点俏皮的尾音，和她平时淡淡的语气不同，像一片小羽毛，轻轻搔在许程晏的心尖上。她裹在棉服和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在夜色和灯光的交界处，像个温暖又灵动的精灵。
许程晏看着她，手里捧着温热的杯子和那袋糖，心头被巨大的暖意和一点点不舍填满。他知道她有人接，是安全的，可就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走到校门口那短短的路。
但看着她坚持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到了……发个信息？”
“嗯。”周岁安应下，又挥了挥手，转身走向通往西门的那条小道。她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纤细，却走得稳稳当当。
许程晏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直到完全看不见。晚风卷着寒意吹在他汗湿的后背，激起一阵冷颤，但手里保温杯的温度和那袋糖果的存在，却让他从内到外都暖烘烘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蜂蜜柠檬水的甜香还在鼻尖萦绕。他剥开一颗青提糖放进嘴里，清甜微凉的味道瞬间弥漫。
“好好训练……”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远处，教官吹响了集合的哨子，声音尖锐。
许程晏迅速拧紧杯盖，将糖袋小心地放进外套内袋，转身跑回灯光通明的训练场。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有力，眼神也更加坚定。
接下来的训练，不知是不是那杯蜂蜜水和那颗糖的缘故，他感觉似乎没那么累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更加精准到位。
休息间隙，队友凑过来挤眉弄眼：“行啊许程晏，还有人专门送温暖！女朋友？”
许程晏只是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拧开保温杯又喝了一口，甜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看了一眼西门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沉沉的夜色。
但心里却亮着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那个送水和糖的女孩，用最简单的方式，在这个寒冷又疲惫的夜晚，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撑和最甜的慰藉。
而“好好训练”，也不再只是一句叮嘱，更像是一个他想要为之做到更好的、温柔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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