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夜晚的车流。车窗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凉风，车内温暖而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周岁安靠在后座，怀里还抱着书包，目光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但眼神有些飘忽，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未散尽的笑意。
张阿姨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眼，脸上的笑容带着了然和慈爱。司机陈叔专注地开着车，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
安静了片刻，张阿姨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面朝着后座的周岁安，语气温柔又带着点打趣：“安安啊。”
“嗯？”周岁安回过神来，看向张阿姨。
张阿姨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跟阿姨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刚才那个小同学，有点……嗯，不一样的感觉？”
“轰”地一下，周岁安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没想到张阿姨会问得这么直接，还是在车里，当着陈叔的面（虽然张叔仿佛聋了一样，目不斜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眼神慌乱地躲闪，声音细若蚊蚋：“阿、阿姨……你说什么呢……”
“哎呀，跟阿姨还不好意思？”张阿姨笑意更深，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阿姨是过来人，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看不出来？你看他的眼神，提起他时的样子，还有今天特意带烧烤……啧啧，我们家安安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周岁安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埋进书包里。她心跳得飞快，张阿姨的话像一把钥匙，轻易撬开了她心底连自己都不敢仔细审视的角落。不一样的感觉？是的，从开学第一天那颗薄荷糖开始，一切就悄悄变得不一样了。他的沉默，他的认真，他训练时的挺拔，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时的强势和温柔，他发现糖果和纸条时愣住的样子，还有今天晚自习分享烧烤时，那种紧张又默契的心跳加速……
所有细碎的片段汇聚起来，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她咬着下唇，半晌，才从书包后面露出小半张绯红的脸，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羞赧和一点点被看穿的无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几乎等于默认了。
张阿姨脸上的笑容立刻盛放开来，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可喜的事情。她坐回座位，语气更加慈爱：“傻孩子，喜欢一个人啊，眼神是藏不住的。你平时对谁都淡淡的，就看他时，眼睛里有光。”
周岁安把脸彻底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车内的温度仿佛都因她的害羞而升高了几度。
张阿姨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促狭：“对了，你房间里那个小储藏室……是不是快被你那些糖塞满了？每次买都一箱一箱的，青提的、葡萄的、柠檬的……也不怕牙疼啊？”
周岁安不吭声，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
张阿姨也不逼她，自顾自地继续说，语气里充满了疼爱和一点点玩笑般的“担忧”：“咱们家安安这么乖，喜欢一个人，知道对他好，阿姨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啊……”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语重心长，“下次要是想请他吃糖，或者分享点什么，就别都堆在你那小储藏室里了，好不好？”
她转过身，再次看向后座的女孩，眼神无比温柔，声音也放得极轻极缓，像在哄小时候的她：
“带回家来，光明正大地。阿姨给你准备好吃的，咱们在客厅，大大方方地请他吃，好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女孩微微颤动的肩膀，用上了最温柔的、哄孩子般的口吻：
“乖，我们家安安这么乖，会听话的，对不对？”
这番话，像最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周岁安所有的羞窘和不安。张阿姨没有反对，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赞同。她看出来了，她接受了，她甚至还用这种方式，温柔地鼓励她，给她铺好了台阶，为她设想得更周全。
带回家来……光明正大地……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在周岁安心里撞开了一片更广阔、更明亮的天地。不再是偷偷塞在口袋里的糖，不再是晚自习掩护下的烧烤，而是可以放在阳光下，可以被家人知晓和接纳的……分享和靠近。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周岁安慢慢地从臂弯里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她看着张阿姨温柔含笑的眼眸，鼻尖微微发酸。
然后，她轻轻地、非常非常轻地，点了下头。
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无比坚定。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鼻音，却清晰无比。
张阿姨看着她终于抬起的小脸和那双亮晶晶的、盛满了感动和释然的眼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手，越过座椅，轻轻拍了拍周岁安的手背。
“这就对了。”张阿姨欣慰地说，重新坐好，对司机陈叔笑道，“老陈，开稳点，咱们安安今天心情好。”
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终于不再害羞、脸上带着释然和浅笑的女孩，也笑着应了一声：“好嘞！”
车子继续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霓虹闪烁，光影掠过车内。
周岁安靠在车窗边，脸上的热度渐渐消退，心却依旧跳得很快，但不再是慌张，而是一种充满期待的、甜丝丝的悸动。
带他回家吗？
这个念头一旦被许可，就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入了心田最柔软的地方，开始生根发芽。
她想起他吃青提糖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想起他接过烧烤时讶异又克制的表情，想起他站在路灯下对自己挥手的样子……
也许……真的可以。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眼里映着城市的灯火，也映着对未来某种美好可能的、羞涩而明亮的憧憬。
张阿姨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孩终于露出的、轻松又带着甜意的笑容，也满足地笑了，心里默默念叨：小伙子看起来挺端正稳重的，对安安也好。下次有机会，得好好看看。
夜色温柔，归家的路，因为一份被温柔接纳的心事，而显得格外温暖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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