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靠窗的旧木课桌上。
许程晏到得比平时早一些。他像往常一样坐下，拿出课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空着的座位。昨晚那条简单的“知道了”和那个小小的[拥抱]表情，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许程晏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周岁安背着她的深蓝色帆布包走了进来。她换回了平时的装束，简单的米白色卫衣和深色长裤，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的舞台妆已经卸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白皙干净的肤色。看起来休息得不错，眼下的淡青似乎也浅了些。
她的目光与许程晏对上，很自然地走到座位旁，放下书包。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绿色方块——正是他那件国旗护卫队的制服外套。
“给，衣服。”她把外套放在许程晏的桌上，声音平静，“昨晚……谢谢。”
叠得很仔细，领口袖口都抚平了，几乎看不到昨晚被揉皱的痕迹。许程晏接过，指尖触碰到布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洗衣液的淡淡清香，和他记忆里昨天披在她身上时，混合着自己体温与汗水的气息已经不同了。
“不用谢。”他低声说，耳朵尖有点发热，赶紧把外套塞进自己挂在椅子背上的书包里，动作有点匆忙，像是想掩饰什么。
早读的铃声适时响起，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读书声。许程晏翻开语文书，却有些心不在焉。书包里那件外套的存在感异常清晰。他犹豫了一下，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悄悄把手伸进书包，摸到了那叠好的外套。
他本想只是确认一下，手指却下意识地探向了外套的口袋——制服外套通常有两个外口袋。
左边的口袋是空的。
右手的指尖却触到了两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旧银色铁盒，而是两个崭新的、带着塑封的糖盒。
许程晏动作一顿，心头莫名一跳。他借着书包的遮掩，轻轻将那两盒东西拿了出来，藏在课桌下。
是两盒和昨天那些糖果同系列的糖。一盒是清新的青绿色包装，上面印着晶莹的葡萄图案，写着“青提味”。另一盒则是深紫色，印着饱满的葡萄串，是“葡萄味”。
两盒糖都是新的，塑封完好，在清晨的光线下折射着微光。
糖盒下面，还压着一张对折起来的小纸条。纸条是很普通的便签纸，边缘裁剪得不太整齐。
许程晏的心跳更快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垂眼认真读课文的周岁安，她神情专注，仿佛对这边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而小心地展开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带着点随性的连笔，是周岁安的笔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这个糖挺好吃的，给你尝尝。:-)」
句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简笔的笑脸。那笑脸画得很简单，就是两条上扬的弧线加两个点，却莫名透着一股鲜活的气息，和她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淡淡的模样有些不同。
许程晏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指尖却好像被那笑脸的温度烫了一下。他看看那两盒崭新的糖，又看看纸条上的字，最后目光落在旁边仿佛沉浸在课文里的女孩侧脸上。
晨光在她脸颊边柔软的碎发上跳跃。她读得很认真，长睫低垂，唇瓣无声地动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
但许程晏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昨天，是他把带着体温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
今天，是她把洗净叠好的外套还回来，还在口袋里悄悄塞进了两盒新口味的糖，和一张带着笑脸的纸条。
一借一还之间，多了糖，多了字条，多了那个简单却生动的笑脸。
也多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温柔的回响。
他没有立刻把糖和纸条收起来，而是将它们轻轻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用课本半遮着。指尖在青提味的糖盒光滑的塑封上摩挲了一下，凉凉的，很舒服。
然后，他重新拿起语文书，目光落在文字上。这一次，那些原本有些枯燥的文字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清甜的意味。
早读的读书声依旧琅琅。窗外的香樟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许程晏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地、克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他知道，今天该问她要不要尝哪种口味的问题，暂时不用问了。
因为答案，已经带着微笑，安静地躺在了他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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