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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她的温柔

爱让情绪失控

军训进行到第三天,阳光的毒辣似乎又升了一个等级。清晨五点半的起床哨吹响时,宿舍楼里回荡着不情不愿的呻吟。许程晏从上铺轻手轻脚地爬下来,动作利落地叠好被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这是他多年寄宿生活练就的本领。

盥洗室里挤满了睡眼惺忪的男生,水龙头哗哗作响。许程晏接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瞬间清醒不少。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昨晚宿舍太热,他几乎没怎么睡。

操场上,晨光熹微。各班级开始列队,教官们洪亮的口令划破清晨的宁静。七班的教官姓赵,是个皮肤黝黑、不苟言笑的年轻士官,据说带过三届军训,以“魔鬼”著称。

“军姿!四十分钟!”赵教官的声音冷硬如铁,“我看谁动!动了就加十分钟!”

许程晏站在第三排第四个位置,身体绷得笔直。脚尖分开六十度,膝盖后压,收腹挺胸,下颌微收,目光平视前方——教官要求的所有细节他都一丝不苟地做到。汗水很快就从额角渗出,顺着鬓角滑落,痒得像有蚂蚁在爬。但他不能动,连眨眼都要控制频率。

时间像是被热浪蒸得黏稠了,流动得极慢。远处树上的蝉还没开始鸣叫,只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枝头跳跃。许程晏的视线固定在前方教学楼四楼第二个窗户上——这是他自己找的“锚点”,用来分散注意力。

他的余光里,那棵老梧桐树下的藤椅还空着。通常周岁安要等到七点半左右才会出现,那时候晨练已经结束,大家都在吃早饭。

四十分钟终于熬过去了。哨声响起的瞬间,队伍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松气声。许多人直接瘫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腿脚。

“原地休息十五分钟!”赵教官宣布。

许程晏没有立刻坐下。他先缓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肩膀,才在滚烫的水泥地面上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的薄荷糖铁盒,打开,取出一颗放进嘴里。清凉感在口腔蔓延,暂时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许程晏,你还有糖吗?”旁边的男生凑过来,眼睛盯着他的铁盒。

他顿了顿,递过去一颗。

“谢啦!你这糖真管用,哪买的?”

“便利店。”许程晏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梧桐树的方向。

树荫下依旧空无一人。

上午的训练内容是正步走分解动作。一令一动,枯燥到令人崩溃。太阳越升越高,地面温度迅速攀升,热气从鞋底往上蒸。许程晏感觉迷彩服已经完全湿透,紧紧黏在背上,每一次摆臂都能感觉到布料与皮肤的摩擦。

“手臂!抬平!你那是摆臂还是甩面条?!”赵教官的吼声在耳边炸开,“第三排第四个!说的就是你!”

许程晏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把手臂抬得更高。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用力眨了几下眼,视线有些模糊。

“坚持住!还有十分钟!”教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许程晏咬紧牙关。口腔里的薄荷糖早就化了,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凉意。他的喉咙干得发疼,像是有沙子在摩擦。水壶放在队伍后面的统一摆放处,休息时间才能去喝。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十倍。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柱往下淌,在腰际汇聚,又被布料吸收。脚掌因为长时间站立开始发麻,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终于,哨声响起。

“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队伍瞬间垮塌。许程晏几乎是踉跄着走到放水壶的地方,拿起自己的军绿色水壶,拧开盖子仰头就灌。水是温的,带着塑料容器的味道,但此刻却甘甜如泉。他一口气喝掉了大半壶,才喘息着停下来,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

他走到跑道边缘的树荫下,靠着一棵树干慢慢坐下。闭上眼睛,世界在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混合着远处其他班级训练的口号声、近处同学们的交谈声、还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许程晏,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睁开眼,是班长林浩,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很负责任的男生。

“没事,就是有点热。”许程晏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林浩点点头,又去关心其他同学了。许程晏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树荫下难得的一点凉意。他听见旁边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听说三班已经晕倒两个了...”

“这鬼天气,简直要人命。”

“哎,你们看,周岁安来了。”

许程晏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眼睛。

他能感觉到那个身影的靠近——不是通过声音,而是一种奇怪的气场变化。周围空气的流动、光线的明暗、甚至温度,都好像因为她的出现而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睁开眼。

周岁安正从教学楼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浅色的帆布包。她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小臂。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七分裤,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懒散,与操场上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军训新生形成鲜明对比。

她径直走向那棵老梧桐,把帆布包放在藤椅上,然后自己也在藤椅上坐下。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这次不是昨天那本厚小说,而是一本看起来像是素描本的东西。她翻开,又摸出一支铅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许程晏的目光无法移开。

她坐在那里,自成一方天地。树影在她身上晃动,光斑跳跃。她低着头画画时,神情专注得不像平时那个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周岁安。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她会停下来,微微偏头思考,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鼻梁挺直,嘴唇轻抿。

许程晏忽然觉得喉咙又干了起来。他拿起水壶,却发现已经空了。他摇了摇,只听到一点点水声。

下午的训练更加残酷。赵教官似乎铁了心要“锤炼”七班的意志,正步走连贯练习,一遍又一遍。从操场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回来。水泥地面被晒得烫脚,热气透过鞋底灼烧着脚掌。

“一二一!一二一!注意排面!整齐!”

许程晏努力调整着步伐,试图与旁边的同学保持一致。但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视线开始发花,耳朵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响。每一次抬腿都像是有千斤重,每一次落地都震得小腿骨发麻。

“停!”教官终于喊了停,“原地休息十分钟!喝水!”

队伍散开。许程晏脚步虚浮地走向放水壶的地方,拿起自己的水壶,却发现轻得异常。他拧开盖子,往嘴里倒——只有几滴水。

他愣住了,这才想起中午忘记去水房接水了。

喉咙里干得像是要冒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远处教学楼旁的水房——太远了,十分钟根本来不及来回。

“怎么了?没水了?”旁边的同学问。

许程晏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我这儿还有点,分你?”对方晃了晃自己的水壶,里面也只剩小半壶了。

“不用了,谢谢。”许程晏摇摇头。他不想占用别人本就不多的水。

他走回树荫下,靠着树干坐下,闭上眼睛。热浪一阵阵袭来,他感到一阵眩晕。汗水不停地流,身体里的水分在迅速流失。他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铁盒,打开,里面只剩最后一颗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来放进嘴里。清凉感短暂地缓解了喉咙的不适,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干渴取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有些困难。周围的嘈杂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像是隔着一层水。

“许程晏?”一个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他费力地睁开眼。

周岁安站在他面前,逆着光。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微微俯身,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不是学校小卖部卖的那种,而是外面便利店常见的牌子,瓶身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给你。”她把水瓶递过来。

许程晏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

“看你练得这么辛苦。”周岁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当作同桌的份上啦。”

她说着,把水瓶又往前递了递。塑料瓶身碰到他的手指,冰凉的温度让他微微一颤。

许程晏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瓶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指,温热而柔软,与冰凉的瓶身形成鲜明对比。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水瓶差点掉在地上。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客气。”周岁安直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记得慢慢喝,别呛着。”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她的梧桐树荫下,重新拿起素描本,仿佛刚才那个送水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许程晏握着那瓶水,塑料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指缝往下淌,凉意渗透皮肤,一直传到心里。他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水很凉,带着一丝甜味,顺着干涸的喉咙流下去,像是久旱的田地终于迎来了甘霖。

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梧桐树下的方向。

周岁安正低头画画,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光影斑驳。偶尔有微风吹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就会抬起手,用握笔的手背轻轻拨开。

许程晏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画画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那笑容转瞬即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透明的塑料,能看到里面晃动的液体。瓶身上的标签是浅蓝色的,印着雪山和湖泊的图案。这是一瓶很普通的水,和他平时喝的没什么不同。

但又完全不同。

这是她给的。

“许程晏!集合了!”班长的喊声传来。

许程晏迅速把水瓶盖好,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水壶袋里,和那个空水壶放在一起。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烈日下的方阵中。

训练继续。但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累了。喉咙不再干渴,腿脚似乎也轻快了一些。他甚至能更清晰地听到教官的口令,更准确地做出动作。

休息时间,他又一次看向梧桐树下。

周岁安还在画画。但她好像换了一页纸,正在画新的内容。偶尔她会抬起头,看向操场的方向,目光没有特定焦点,像是在观察整体,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许程晏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走过去看看她在画什么。但他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喝一口她给的水,感受着那份冰凉的甘甜在口腔里蔓延。

傍晚解散时,夕阳把天空染成绚烂的橙红色。许程晏故意磨蹭着收拾东西,等大多数人都走了,他才拿起自己的物品,慢慢地走向教学楼。

路过那棵老梧桐时,他停了下来。

藤椅上空空如也,周岁安已经走了。但地上落着一张小小的纸片,像是从素描本上撕下来的。他弯腰捡起来。

那是一张速写。画的是操场上军训的方阵,笔触简洁却生动。画面上,阳光炽烈,人影晃动,热气仿佛能从纸上蒸腾出来。而在画面一角,树荫下的位置,作者用很轻的线条勾勒了一把空着的藤椅。

翻到背面,有一行很小的字,铅笔写的,字迹有些潦草:

“今天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糖。”

许程晏看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小心地将纸片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和那个薄荷糖铁盒放在一起。

他走回宿舍楼,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一些。口袋里的纸片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摩擦着铁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瓶水还剩一半,他舍不得喝完,准备留到明天。

夜色渐浓,宿舍楼的灯光次第亮起。许程晏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拿出那张纸片,又看了一遍那行字。

“今天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糖。”

他想起白天她递水时的样子,想起她画画时专注的侧脸。

窗外的蝉还在鸣叫,夜风带来一丝凉意。许程晏把纸片重新折好,收进口袋,然后拿出那颗最后的薄荷糖,放进嘴里。

清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混合着白天的记忆,酿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知道,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虽然他还说不清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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