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威压骤然而至，云层翻涌着沉黑，滚滚惊雷炸在天际，无形的气浪掀得无间狱紧闭的大门嗡嗡作响。菌菌猛地将江小白护在身后，指尖凝起灵力，周身淡金光芒乍现，硬生生扛住那股天道威压，抬眼望向苍穹，眉眼冷冽如旧，却多了护犊的戾气：“天道，你逾矩了。”

天际传来天道沉沉的怒音，字字如冰锥砸落：“人妖殊途，大胆菌菌！敢私关典狱司，弃无情道，染尘缘大忌！从今天起，将江小白内丹抛出，打回原形做只普通兔子，往后你需断尽尘缘，重守典狱，半点沾染不得！”

这话落音，江小白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攥紧菌菌的衣摆，清瘦的身子晃了晃，眼底的欢喜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惶恐。他知道内丹是妖的根本，没了内丹，他不仅会变回兔子，还会灵智尽失，往后再认不得菌菌，做一只浑浑噩噩的凡兔，更别说护着姐姐了。他往菌菌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却依旧黏着她：“姐姐……我不要内丹，我不要变回去，我要陪着你……”

菌菌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力道沉稳而坚定，将他的颤抖稳稳按住。她垂眸看了眼身后人眼底的惧色，看他眼尾泛红，看他攥着自己衣摆不肯松，方才还能与天道抗衡的戾气里，翻涌出刻骨的疼。她抬眼再望苍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震得云层翻涌更烈：“天道，我菌菌守无间狱千万年，镇罪魂，平祸乱，替你天道担了千万年的因果，何曾有过半分怨言？如今我弃道关狱，只求守一人，你凭什么夺他内丹，断我尘缘？”

“凭天道规矩，凭人妖殊途，凭你身为典狱司，本就该无情无义！”天道怒音再落，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天际劈下，直逼江小白丹田，那是要强行剖丹的天道之力，狠戾得不留半分余地。

“休想！”菌菌厉声喝断，猛地将江小白往身后推得更远，自己纵身迎上那道白光。金光与白光相撞，炸得漫天光屑纷飞，菌菌闷哼一声，唇角渗出鲜血，踉跄着后退两步，却依旧挡在江小白身前，半点不让。她修无情道千万年的灵力，本就与天道同源，可此刻为护江小白，硬生生逆着天道而行，灵力反噬得她五脏六腑都似被灼烧。

江小白看得目眦欲裂，不顾灵力不稳，挣开就要冲上前：“姐姐！别护我！我不要内丹了，我变兔子没关系，你别受伤！”他宁愿做只认不得她的凡兔，也不愿看着菌菌为他受天道反噬之苦，他的姐姐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典狱司，不该为他沦落到与天道为敌的地步。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菌菌凝出的灵力圈护住。菌菌回头看他，唇角染血，眉眼却依旧温柔，只是那温柔里藏着决绝：“小白，不许过来。我说过要护你，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哪怕是天道也不行。”她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周身灵力再涨，这一次，金光里掺了她的本命精血，千万年的道基在这一刻震颤，她竟在以自身道基为代价，抗衡天道。

天道似是被她的决绝激怒，雷霆密布，数道白光齐齐劈下，天地间亮得晃眼，气浪掀得地面开裂。“菌菌！你敢抗天道？不怕魂飞魄散，道基尽毁吗！”

“道基算什么，魂飞魄散又算什么！”菌菌迎着白光而上，身影在漫天光雨中显得单薄却挺拔，“我修无情道千万年，心如磐石，却因小白懂了暖，知何为情。如今要我弃他，断尘缘，不如废我道基，毁我神魂！”她的声音穿透惊雷，落在江小白耳里，砸得他心口泣血。

江小白在灵力圈里拼命挣扎，泪水混着绝望滚落：“姐姐！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别为我毁了自己啊！”他看着菌菌一次次被白光击中，看着她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看着她的金光越来越淡，却依旧死死挡在他身前，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是只刚化形的兔子，连替她分担半分痛苦都做不到。

白光再次劈下，这一次直中菌菌心口，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晃了晃，却依旧没倒。她抬手结出最后一道印诀，那是典狱司的本命镇印，从前用来镇罪魂，此刻却用来护江小白。金光将江小白裹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所有天道威压，她望着他，用尽最后力气笑了笑：“小白，别怕……姐姐在，没人能剖你的丹。”

“姐姐！”江小白哭得撕心裂肺，灵力圈里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菌菌的气息在快速衰弱，她的道基在崩裂，她的神魂在震颤，都是为了他。他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缩在狱门角落，她蹲下身碰他绒毛的温柔；想起他蜷在桌角打盹，她抬手拢他绒毛的暖意；想起古灯作乱时，她说“我的人，轮不到你动”的坚定；想起她弃道关狱时，说“守着你，比守狱修道都好”的缱绻。

这些温柔，是他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他不能让菌菌为他毁了自己。

江小白猛地闭上眼，周身泛起刺眼的白光，那是他自愿催动内丹的征兆。他知道妖丹与性命相连，可他更知道，只有他主动剖丹，天道才会放过菌菌。他要护着他的姐姐，哪怕代价是忘了她，做一只浑浑噩噩的凡兔。

“小白！别！”菌菌察觉到他的动作，瞳孔骤缩，拼了命想冲过去阻止，却被天道威压死死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小白的丹田处亮起白光，内丹缓缓浮现，那是颗莹白剔透的兔丹，裹着他所有的灵智与灵力，也裹着他对她的所有情意。

江小白睁开眼，眼底含泪，却笑得温柔，他望着被困住的菌菌，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清晰：“姐姐，我很高兴，能陪你这阵子。能做你的兔子，能叫你姐姐，我很开心。”他抬手，轻轻抚上灵力圈，像是在碰她的脸，“往后你别再抗天道了，别再毁道基了，好好的……就算我变了兔子，忘了你，你也要好好的。”

话音落，他猛地将内丹往天际抛去。莹白的兔丹划破长空，落在天道白光里，瞬间被炼化大半，只剩一点碎光，化作一只白绒绒的兔子，跌落在地，缩成一团，没了半分灵智，只有本能的颤抖。

“小白！”菌菌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道基彻底崩裂，周身金光散尽，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身形直直坠落。可她拼尽最后力气，挣脱天道威压，跌跌撞撞扑过去，将那只缩在地上的白兔紧紧抱在怀里。

怀里的兔子软软的，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可那双澄澈的眼没了神采，只会怯生生蹭她的掌心，再也不会唤她姐姐，再也不会笑着说要护她，再也不会和她约定去人间看花灯了。

天道见江小白已变回凡兔，灵智尽失，沉沉开口：“菌菌，既江小白已打回原形，你需即刻重开典狱司，重修无情道，往后再不得沾染半点尘缘，否则，便废你神魂，永镇无间狱底！”

菌菌抱着怀里的白兔，缓缓抬头，眼底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也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一片死寂的寒，却又藏着滔天的疯魔。她低头，轻轻蹭了蹭怀里白兔的绒毛，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声音却冷得刺骨，对着苍穹一字一句道：“天道，你要我重开典狱，重修无情道，可你夺我小白，毁我尘缘，我菌菌，偏不遵。”

她抬手，周身泛起诡异的黑金光华，那是道基崩裂后，以神魂献祭为代价，催生出的禁忌之力。千万年的典狱功德，千万年的罪魂戾气，此刻尽数缠上她的神魂，她望着天际，笑得疯癫又决绝：“你要我断尘缘，我便逆这天道；你要他做凡兔，我便逆天为他重铸丹魂！从今往后，我菌菌，不做典狱司，不修无情道，只做江小白的姐姐，谁敢拦我，便是与我为敌，便是与这千万年功德戾气为敌！”

天道震怒，惊雷炸得天地震颤：“菌菌！你敢献祭神魂！”

“有何不敢！”菌菌抱着白兔站起身，黑金光华席卷天地，竟逼得天道威压节节后退，“我守了千万年天道规矩，护了千万年三界安稳，如今，该换天道护我一次了。若不护，我便毁了这规矩，乱了这天道，也要换我的小白回来！”

怀里的白兔似是察觉到她的气息，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软软的，却没半分回应。菌菌低头，吻了吻兔子的绒毛，眼底含泪，却笑得温柔：“小白，等姐姐，姐姐一定让你变回来，一定让你再唤我一声姐姐。”

天际的云层越来越沉，天道的怒火翻涌不休，可菌菌抱着怀里的白兔，半步不退。她的道基崩了，神魂在燃烧，可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从前她为天道守狱，为无情道立身，往后她只为江小白而活，为逆这天道，为寻回她的少年，哪怕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也绝不回头。

黑金光华与天道白光再次相撞，天地间一片混沌。菌菌抱着白兔，在漫天光雨里稳稳站立，她的声音穿透所有喧嚣，落在白兔耳边，也落在天道心里：“小白，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而缩在她怀里的白兔，似是冥冥中感应到什么，软乎乎的身子往她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小小的脑袋蹭着她的心口，像是从前无数次那样，依赖着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