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的雨,还在下。
苏清欢坐在窗边,手里握着那柄淬了毒的匕首,目光怔怔地看着窗外。
萧无烬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
“你父亲的死,与我无关。”
她不信。
可她又忍不住去想,黄山之巅的那一幕。
那日,萧无烬确实出现在了盟主大会上,也确实与父亲动了手。可父亲坠崖的时候,她分明看到,父亲的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如今想来,那道黑影,绝非魔教的人。
魔教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衣,而那道黑影,穿的是……白色的长衫。
是名门正派的人。
苏清欢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想起了父亲生前说过的话。父亲说,江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些名门正派,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难道,父亲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在想什么?”
一道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清欢抬起头,看到萧无烬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落寞,似乎又深了几分。
“与你无关。”苏清欢别过头,冷冷道。
萧无烬也不恼,将汤药放在桌上,道:“这是凝神汤,喝了对你的身子好。”
苏清欢瞥了那碗汤药一眼,冷哼道:“你会这么好心?怕是里面下了毒吧。”
萧无烬挑了挑眉,拿起汤药,一饮而尽。他将空碗递给她,道:“现在,可以放心了?”
苏清欢看着空碗,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
萧无烬看着她的模样,忽然笑了:“怎么?觉得我这个魔头,不该如此?”
苏清欢没有说话。
萧无烬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雨帘,声音低沉:“三年前,我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苏清欢猛地看向他。
“那时候,我还不是魔教尊主。”萧无烬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只是一个被名门正派追杀的孤儿。是你父亲,救了我。他说,江湖之大,不该只有一种声音。他说,魔教之人,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苏清欢怔住了。
父亲救过他?
这怎么可能?
父亲一生,都以铲除魔教为己任,怎么会救一个魔教的人?
“你骗人!”苏清欢咬牙道。
萧无烬转过头,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苦笑:“我没必要骗你。你父亲,是个英雄。可惜,他太正直了,挡了别人的路。”
“挡了谁的路?”苏清欢追问。
萧无烬的目光,变得锐利:“挡了那些伪君子的路。他们忌惮你父亲的盟主之位,忌惮他的威望,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借口,一个除掉你父亲的借口。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借口。”
苏清欢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黄山之巅的惨案,是那些名门正派,嫁祸给你的?”
萧无烬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先派人暗杀了你父亲,而后嫁祸给我。又煽动江湖人士,围剿魔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盟主之位,掌控整个江湖。”
苏清欢的身子,晃了晃。
她不敢相信,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那你为何不解释?”苏清欢问道。
萧无烬笑了,笑得凄凉:“解释?谁会信我这个魔头的话?江湖之人,只愿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他们认定了我是凶手,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苏清欢沉默了。
是啊。
他是魔教尊主,是江湖人眼中的魔头。他说的话,谁会信?
“那你掳我来此,又是为何?”苏清欢看着他,眼底充满了疑惑。
萧无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怜惜,有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欠你父亲一条命。”他缓缓道,“我不能让你落在那些伪君子的手里。他们若抓到你,定会逼你交出盟主令。到时候,你只会死得更惨。”
苏清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他掳她来此,是为了保护她。
那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那些看似冷漠的关怀,又算什么?
苏清欢看着他,眼底的恨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一丝动容。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黄山之巅,他明明有机会杀了她,却只是将她打晕,掳走。
她想起,这三个月来,他从未强迫过她做任何事。
她想起,他看着她时,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爱恨交织,在她的心底,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魔教弟子冲了进来,跪地禀报道:“尊主!不好了!昆仑派、武当派、峨眉派的人,联合起来,围剿听雨楼了!”
萧无烬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清欢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伪君子,终究还是来了。
“他们想要什么?”萧无烬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说……”魔教弟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说,要尊主交出苏姑娘,还要尊主自废武功,归顺名门正派。否则,便要血洗听雨楼!”
萧无烬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自废武功?归顺他们?”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真是痴心妄想!”
他转过身,看向苏清欢,目光变得柔和:“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苏清欢看着他,眼眶忽然红了。
她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放下。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萧无烬,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萧无烬愣住了,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像是春风拂面,驱散了他眼底所有的落寞。
“好。”他说。
雨,越下越大。
听雨楼外,杀声震天。
白衣的魔头,红衣的女子,并肩而立,迎向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这一战,无关正邪,只关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