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A市……”林晚反复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只觉得舌头都在发僵。她望着眼前女子身上那件利落的短衫长裤,又看了看四周那些亮闪闪、方方正正的物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顺着脊椎爬上来,攥得她心口发紧。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朝代的称谓。苏州府隶属南直隶,是皇商云集的富庶之地,她自小在那里长大,从未听过“A市”这样古怪的地名,更别说“2024年”这种计数方式——如今该是天启七年才对。
“姑娘,你别怕呀。”那女子见她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连忙放缓了语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陈瑶,是这个工作室的设计师。昨天傍晚下大雨,我发现你晕倒在门口,就把你带进来了。”
陈瑶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沙发:“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林晚呆呆地看着陈瑶转身离开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设计师?工作室?这些词她一个也听不懂,就像听着天书一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湖蓝色襦裙,又瞥了一眼陈瑶穿的那种露出胳膊和脚踝的衣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她的认知里,女子的衣衫必须遮到手腕和脚踝,这般打扮,简直是惊世骇俗。
很快,陈瑶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过来,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吧,暖暖身子。”
林晚迟疑着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壁,又是一阵茫然——这杯子亮晶晶的,既不是瓷的,也不是玉的,倒像是琉璃,可哪有这么通透的琉璃杯?
她小口抿了一口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些干涩,却没能压下心头的慌乱。“姑娘……不,陈……陈姑娘,”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你说……这里不是苏州府?那……那是何处?是哪个朝代?当今……是哪位陛下在位?”
陈瑶刚要坐下,听到这话,动作就是一滞。她眨了眨眼,仔细打量着林晚,见她眼神清澈,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有些犯嘀咕:这姑娘该不会是真的摔坏了脑子吧?
“朝代?陛下?”陈瑶斟酌着开口,“现在没有朝代啦,是新中国。我们实行共和制,没有皇帝的。”
“新中国?共和制?”林晚听得云里雾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没有皇帝?那……天下是谁管着?”
“是人民自己管自己呀,通过选举代表来管理国家事务。”陈瑶尽量用简单的话解释,可看着林晚依旧茫然的眼神,她知道这些话对对方来说,恐怕还是太难理解了。
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工作室门口的吗?家里人呢?有没有联系方式?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们。”
“联系方式?”林晚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在绣嫁衣,忽然来了一阵雷,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爹娘……还在苏州府绣巷等着我……我要回去……我得回去给三小姐绣完嫁衣……”
陈瑶看着她急得泛红的眼眶,心里也跟着软了下来。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倒真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难不成是cosplay(角色扮演)太过投入,加上淋雨受了惊,一时没缓过来?
“你先别急,”陈瑶安抚道,“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先在这儿好好休息。你说的苏州府绣巷,我可以帮你查查在哪里。不过……”她话锋一转,“现在交通很方便,就算真在苏州,也能想办法送你回去的。”
“交通?”林晚又是一脸茫然。
陈瑶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就是……可以坐汽车、火车,甚至飞机,很快就能到很远的地方。”
汽车?火车?飞机?这些词像一串珠子,滚进林晚的脑子里,却怎么也串不起来。她只知道马车、轿子,最多听过商船,哪里见过能跑得比马还快、甚至能飞上天的东西?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林晚醒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小陈,这位姑娘醒了?”
“张哥,你来了。”陈瑶站起身,“她刚醒没多久,就是好像还有点糊涂。”
被称作“张哥”的男人走到林晚面前,温和地笑了笑:“姑娘你好,我是这个工作室的负责人,叫张启明。昨天多亏小陈把你救回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医院?”林晚又是一个陌生的词。
“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跟古代的医馆差不多。”陈瑶在一旁小声解释。
林晚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多谢张……张管事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不必再去医馆了。”她习惯性地把负责人称作“管事”,倒也不算错。
张启明和陈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这姑娘的“糊涂”,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些。
“那好吧,”张启明点点头,“你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跟我们说。工作室里还有空房间,你先在这儿住下,慢慢养着,等想起来家里的事再说。”
林晚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感激。她如今身无分文,又不知身在何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天大的恩情。她连忙站起身,对着张启明和陈瑶福了一礼,这是古代女子最标准的道谢方式:“多谢张管事,多谢陈姑娘收留,林晚感激不尽。”
张启明和陈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陈瑶连忙扶住她:“快别这样,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晚站稳身子,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友善的笑容,心里的恐慌稍稍减轻了些。虽然这个世界处处透着古怪,但至少,她遇到的人似乎并不坏。
只是,她真的还能回到苏州府,回到那个有爹娘、有绣架、有熟悉雨声的地方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带着薄茧的指尖,那是常年拈针绣花留下的痕迹。无论如何,她得先弄明白这个“2024年”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