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顾魏猛然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在泛黄的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怔怔地坐起身，指尖抚过额角的冷汗，冰凉的触感都压不住胸腔里残留的钝痛，一下下，沉得像坠了铅块。

　　脑海里翻涌着零碎的梦影——有肌肤相贴的炽热甜蜜，有争执时撕心裂肺的痛苦，有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碎裂的绝望，可梦里人的模样却模糊得抓不住，连名字都消散在混沌里，只余下满心的怅然与后怕，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桌上摆着崭新的工作牌，白底黑字印着“华清大学附属医院消化科副主任医师”，边角还带着未拆封的塑料膜，金属挂扣泛着冷冽的光泽，提醒着他刚入职不久。

　　母胎单身的二十七年里，他的生活只有图书馆彻夜不熄的灯、实验室里浸泡标本的福尔马林味，以及手术室精准聚焦的无影灯，从无半分感情纠葛。那些浓烈到灼人的情绪，不过是一场荒诞又真切的梦。

　　缓了许久，心口的闷痛才渐渐散去。

　　顾魏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晨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牌的边缘，暗自失神：梦里的遗憾太重，若真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定要好好护着，绝不让梦里的悲剧有半分重演。

　　——

　　“哐当——哐当——”

　　列车碾过铁轨的声响规律而沉闷，窗外的绿树成荫飞快倒退，被拉成模糊的绿色线条。

　　车厢里挤着不少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有人抱着印着校徽的帆布包翻看新生手册，有人凑在一起分享零食，叽叽喳喳的笑语混着包装袋的窸窣声，吵吵嚷嚷的，却透着一股鲜活的朝气。

　　莫思思趴在小桌板上猛然惊醒，眼眶通红，眼泪糊了满脸，连睫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攥住旁边唐染的胳膊，指节微微发颤，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染啊，我发咗个超得人惊嘅梦，梦里我搅和咗人哋嘅感情，做咗小三，仲同人家原配撕起身，俾好多人指住鼻哥闹……仲有好疼嘅感觉，好似个心畀人撕开噉，不过具体嘅记唔清嘞，净系觉得特别难受，喘唔过气。”

　　唐染放下手机，连忙抽了纸巾递过去，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笑着打趣，指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系唔系呢几日熬夜刷品如复仇记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呢个就系睇剧睇到懵咗。你以为你系Jennifer啊，仲够胆同原配撕，就你呢个逆来顺受嘅性子，俾人欺负咗都未必够胆出声，仲做小三添，谂咩啊。”

　　“你点知我睇紧𠮶个㗎？”莫思思惊得瞪大眼睛，眼泪还挂在腮边，随即又垮下脸，接过纸巾胡乱擦着，抬手拍了拍胸口平复翻涌的心绪，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声音闷闷的：“真系超得人惊，我都唔知自己胆咁大，梦里嘅我，一啲都唔似我。”

　　“梦都系反㗎，翻篇啦翻篇啦。”唐染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语气轻快起来，指了指窗外，“你睇，就快到B市嘞，我哋要去上大学啦，崭新嘅生活，唔准再谂啲咁嘅衰梦啦。”

　　莫思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透着陌生又诱人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点不安压进心底，眼底慢慢漫起对大学生活的期待，梦里的阴霾，终于被窗外的风，吹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