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开学半月后，医学院组织新生去华清大学附属医院参观，消化科是重点站点。秋阳薄而柔，透过门诊楼的落地窗斜斜淌进来，在光洁的地砖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清浅味道。

　　顾魏刚查完房回来，白大褂的下摆还沾着点凉意，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瑞凤眼敛着惯有的沉稳。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余光瞥见一群背着双肩包的新生涌进来，青涩的脸庞上满是好奇，叽叽喳喳地打量着科室里的仪器和墙壁上的诊疗流程图。

　　人群中，莫思思格外惹眼。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洗得泛白，乌黑的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被风拂到脸颊，衬得眉眼清亮又干净。

　　她正踮着脚看墙上的解剖示意图，阳光落在她的侧脸，连细小的绒毛都泛着柔和的光，嘴角噙着一点浅浅的笑意，明媚得像初秋枝头的第一颗甜杏。

　　顾魏的脚步倏地顿住，心口毫无预兆地一窒，他蹙了蹙眉，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胸口。

　　那种熟悉的闷痛翻涌上来，比那天清晨梦醒时更甚，连带着梦里那些零碎抓不住的情绪——熟悉的心悸，熟悉的暖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阳光落在他的白大褂上，镜片反射出细碎的光，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却觉得这张脸，似乎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指尖微微发紧，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跨越时空的熟悉感攥着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

　　莫思思恰好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男人身形挺拔，白大褂衬得气质清隽沉稳，金丝眼镜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

　　那双瑞凤眼深得像海，莫名让她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却又想不起来分毫。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脸颊悄悄发烫，指尖攥紧了背包的肩带，一股说不清的寒意跟着冒上来，像梦里残留的钝痛，轻轻刺了她一下。

　　带队老师快步上前打招呼，顾魏才收回失焦的目光，压下心头的波澜，温和地给学生们介绍科室情况。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条理清晰，只是讲解时，目光总不自觉飘向人群里的莫思思，连语气都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

　　介绍结束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开，莫思思犹豫了几秒，还是攥着笔记本上前，声音细软得像羽毛拂过心尖：“老师，您刚才说的消化内科诊疗流程，还有更基础的讲解资料吗？我想多了解一点。”

　　顾魏低头看她，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一汪清澈的泉水，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语气不自觉放柔：“有，我后续整理好发给你们辅导员。你要是有疑问，也可以随时来医院找我。”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叫顾魏，在这个科室任职。”

　　“谢谢顾老师，我叫莫思思。”莫思思礼貌地点头，脸颊的红晕还没褪去，转身归队时，后背那道灼热的目光追得她心慌，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莫思思跟着队伍往前走，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她发烫的脸颊。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几株梧桐叶已经染上浅黄，在风里轻轻摇晃。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的悸动感混着梦里模糊的疼，搅得她心烦意乱。

　　那个荒诞的梦，好像并没有完全醒，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竟和梦里的轮廓隐隐重合。

　　顾魏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的情愫渐渐漫开，浓得化不开。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方才她抬头时眼里的慌乱，和被风吹得轻扬的碎发，都刻进了心底。

　　他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沉了沉，转身回了诊室。

　　没有梦里的纠缠拉扯，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原来遇见可以这样干净。

　　办公桌上的台历被风掀起一角，他抬手轻轻抚平，指尖落在空白的日期上，眼底漫过一丝温柔的笃定。

　　刚要坐下整理资料，目光却落在桌角那本崭新的基础诊疗手册上，他顿了顿，抽出钢笔，在扉页空白处细细写下“基础流程补充要点”几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梧桐叶的轻响融在一起。

　　秋阳的光斑一寸寸挪过桌面，落在那行空白的日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