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浸骨的傍晚,公寓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枯黄的碎叶粘在潮湿的地面上,像摊开的一滩滩泪痕。
林之校坐在车里,指尖死死抠着真皮座椅,指节泛白。萧珊刚挂掉电话,转头看向她时,声音里带着淬了毒的兴奋:“确定了,莫思思怀孕快两个月了,顾魏把她宠得跟祖宗似的。”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之校早已溃烂的嫉妒里。她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怨毒,眼泪混着恨意滚落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狠劲:“我不能让她生下顾魏的孩子,绝对不能!”
两人守到暮色四合,终于看到莫思思拎着帆布包从小区走进公寓楼门,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下意识地护着小腹,步子放得极缓,眉眼间带着一点刚怀上身孕的柔和。
林之校几乎是扑过去的,指甲狠狠掐进莫思思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拧断她的骨头:“莫思思,你这个贱人!居然怀了顾魏的孩子!你把孩子打了!”
突如其来的拉扯让莫思思猝不及防,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往后缩,双手死死护住肚子,声音发颤:“你放开我!林之校,你疯了吗?”
“疯?那也是被你逼疯的!”萧珊也冲上来,拽住莫思思的另一只胳膊往旁边扯,语气凶神恶煞,“赶紧把孩子打了,滚出B市!不然我让你和这个野种都没好下场!”
两个女人的力道加在一起,莫思思根本招架不住,想反抗,谁知她脚下一滑,后腰狠狠撞在台阶上,随即整个人仰摔下去。
后背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时,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四肢百骸飞速流逝。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针织衫,莫思思蜷缩在地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视线渐渐模糊,只能死死抓着衣角,气若游丝地呢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殷红的血,正顺着她的裤腿,一点点洇在枯黄的落叶上,触目惊心。
恰在此时,拎着保温桶的唐染匆匆赶来。她是去给莫思思买粥的,刚拐过街角,就看到了这地狱般的一幕。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尖叫一声,扔下保温桶就冲过去,一把将莫思思抱进怀里,对着吓呆的林之校和萧珊嘶吼:“你们疯了!快打120!快啊!”
保温桶摔在地上,温热的粥洒了一地,氤氲的热气很快被冷风吹散。
林之校看着那滩刺目的红,浑身一震,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萧珊也慌了神,拽着林之校的胳膊,声音发颤:“走……快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只留下唐染抱着莫思思,在秋风里哭得撕心裂肺。
顾魏接到电话时,正在医院开会。听到唐染带着哭腔的“思思出事了,我们正往医院赶”,他手里的笔“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推开椅子就往外冲,走廊里的脚步声急促得像擂鼓。他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疯了似的往急诊楼的方向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思思不能有事。
赶到急诊楼门口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得人耳膜发疼。顾魏几乎是扑过去的,扒着车门看着担架上脸色惨白的莫思思,指尖都在发抖,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连一句“思思”都喊不完整。
顾肖也匆匆赶来,看到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指尖都在发抖,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艰涩:“哥,别担心,思思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顾魏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疼。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秋风的凉意,钻得人骨头缝都发寒。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看着顾魏,语气带着惋惜:“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有点多,需要好好休养。但孩子……没保住,以后要注意调理,不然对身体损伤很大。”
“没保住……”顾魏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他冲进病房时,莫思思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到顾魏的那一刻,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绝望瞬间决堤,眼泪汹涌而出,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顾老师……我们的孩子……没了……”
顾魏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思思……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是极致的痛苦和悔恨,震得唐染站在门口,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莫思思流产的消息,顾魏终究没敢瞒。电话打过去时,莫父的声音还带着老家的烟火气,听到消息的瞬间,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随即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
老两口连夜订了最近的航班赶来B市,一路上,莫母哭红了眼,莫父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车厢里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
赶到病房时,晨光正透过窗户,惨白地落在莫思思的脸上。她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到父母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轰然崩塌,她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哽咽得连一句“爸妈”都说不完整。
“我嘅傻女……”莫母扑到床边,攥住女儿冰凉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点解将自己搞成咁嘅?痛唔痛啊?阿妈个心都碎埋……”
莫父站在床边,目光死死锁着顾魏,脸色是压不住的铁青。
他浑身都在抖,那是极致的震惊和暴怒攒出来的力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碾过砂石:“顾魏!你看着我!你当初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说会好好照顾思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现在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躺在这里?怎么会……连孩子都没了?!”
顾魏低着头,肩膀塌得厉害,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都没察觉,声音沙哑得破碎:“叔叔阿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思思,让她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对不起思思,对不起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口就传来了尖利的争执声。林之校和萧珊被护士拦着,还在歇斯底里地喊:“我要见顾魏!莫思思就是个小三!她活该!”
莫父听到这声音,猛地转头,看清那两张脸的瞬间,眼睛骤然红得吓人。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大步冲过去,指着两人的鼻子,吼声震得走廊都发颤:“就是你们害我女儿的?!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骂完,他猛地回身,猩红的目光死死剜着顾魏,满是不敢置信的痛楚和愤怒:“还有你!顾魏!我们当初是信了你,才放心让思思跟着你!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她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平白无故怀了孕,又落得这个下场?!”
莫母早就哭得站不住,扶着病床栏杆,眼泪糊了满脸,看着顾魏的眼神里全是失望和痛惜:“我们思思从小没吃过一点苦……你怎么忍心让她遭这种罪啊……”
萧珊被莫父的狠戾模样吓得腿软,却还是壮着胆子,尖着嗓子辩解了一句:“是她自己不知廉耻,缠着顾魏不放的!”
莫父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萧珊的鼻子,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我女儿年纪小,懂什么?分明是你男人没管好自己,顾魏他瞒着婚史招惹我女儿,你们不去找他算账,反而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天理难容!”
“我们思思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莫母也红着眼眶冲上来,护在病床前,对着两人嘶吼,“你们要是再敢靠近她一步,我老婆子跟你们拼命!”
萧珊再次被莫父凶狠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不敢说。林之校却还嘴硬,梗着脖子喊道:“是她先破坏我婚姻的!这是她活该!”
“活该?”莫父冷笑一声,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指着她的鼻子,字字诛心,“我女儿要是知道他没离婚,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是顾魏骗了她!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你还有脸说?”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之校的脸上。她的脸瞬间惨白,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放屁!”刚买完粥回来的唐染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气得将保温桶往旁边一放,拨开人群就冲上去要打林之校,“思思到现在还躺着醒不过来,你们还有脸跑到这儿颠倒黑白!我看你找死!”
顾肖眼疾手快地拦住唐染,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沉得吓人:“别动手,脏了你的手。这种人,不值得。”他转头看向缩在后面的萧珊,眼神冷得像冰,“还有你,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说不会插手的?现在跟着她来欺负一个病人,算什么本事?”
顾魏一直垂着头,听到这话,终于缓缓抬起眼。他眼底布满红血丝,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悔恨和戾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滚。”
一个字,砸得人耳膜发疼。
顾魏往前迈了一步,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死死盯着林之校和萧珊,一字一句地重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签好离婚协议,从此两不相欠。再让我看见你们靠近思思半步,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悔。”
林之校被他眼神里的狠戾吓得浑身一颤,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萧珊更是吓得腿软,拽着林之校的胳膊,慌慌张张地往后退:“走……我们走……”
两人灰溜溜地跑了,走廊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莫母低低的啜泣声。
病房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的秋风还在刮着,梧桐叶簌簌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莫思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她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