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隔天一早天刚亮，顾魏就到了医院。上午两台高难度连台手术压着，他提前半小时进手术室做准备，手消毒洗得指尖发皱，器械耗材核对了两遍，手术关键步骤在脑子里过了又过，眉宇间绷着股严谨劲儿，半分松懈都没有。

　　莫思思也早早就来了，术前病历整理得清清爽爽，血常规、凝血功能这些关键指标，都用红笔圈了重点，顾魏术前查房时，她递资料的手稳当，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默契得像是共事了多年。

　　第一台手术从八点开到十一点，顾魏出来只灌了半杯温水，连口气都没喘匀，又扎进了第二台。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走出手术室，白大褂沾了些消毒水味，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泛着淡淡的红。

　　莫思思早就在门外候着，手里攥着瓶温温的葡萄糖水，递过去时声音放得很轻：“顾老师，先喝点补补能量，两台大手术下来，您肯定累坏了。”

　　顾魏接过喝了两口，暖意漫过胃里，疲惫稍缓，淡淡应道：“还好，你术前资料整理得很细致，关键指标标注清晰，省了不少事。”

　　“跟着您学，哪敢马虎。”莫思思笑了笑，没多叨扰，让他靠在休息椅上缓了会儿，等他脸色稍霁，才跟着一起去病房术后查房——术后患者的生命体征，半点都耽搁不得。

　　张主任带队，高浠、杜文骏跟在后面，莫思思捧着病历本挨在顾魏身侧，测血压、记引流液颜色，手脚麻利得很。

　　走到8床病房时，家属围着病床七嘴八舌问恢复情况，吵吵嚷嚷的。莫思思想绕到床头递护理记录，没留神身后一个家属突然转身，狠狠撞了她一下。她脚下一崴，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半步，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攥着病历本的指节都泛了青。

　　“嘶——”细碎的痛呼没忍住，她眉头紧紧蹙着，明艳的眉眼耷拉下来，透着点可怜兮兮的委屈，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撞人的家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你，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是我没留意。”莫思思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刚想挪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没事没事，是我没注意。”莫思思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刚想挪脚，脚踝处钻心的疼涌上来，身子一晃，差点栽下去。

　　顾魏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托住她。眉峰瞬间拧了起来，语气里藏着压不住的关切：“崴到脚了？”

　　“好像是……疼得厉害，站不住了。”莫思思抬头看他，眼底泛着点水光，声音软乎乎的，委屈劲儿直往外冒，“刚才一下子慌了神，还好有您在。”

　　“先坐下，别使劲。”顾魏扶着她慢慢坐到病房边的椅子上，动作自然得很，全然没顾周围人的目光，径直蹲下身，轻轻掀起她的裤脚——白皙纤细的脚踝已经红了一片，肿得老高，看着就触目惊心。

　　他指尖顿了顿，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红肿的边缘，避开痛点，声音放得更柔：“这里疼？还是内侧更疼？”

　　“就这里，一碰就疼。”莫思思疼得抿紧了唇，身子下意识往他身边靠，脑袋轻轻搭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脖颈，声音软得像撒娇，“顾老师，我最怕疼了，刚才吓死我了。有您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柔软的发丝蹭过脖颈，温软的声音裹着依赖，顾魏指尖猛地一僵，心底翻涌过一阵强烈的悸动。

　　原本想推开她的手顿在半空，终究是没动，只是动作更轻了些，细细排查伤势，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应该没伤到骨骺，大概率是软组织挫伤。先冷敷消肿，48小时内别热敷。等下让护士送你去急诊做个超声，排除韧带损伤。”

　　周围同事都看在眼里，杜文骏愣了愣刚想开口，被张主任递了个眼神制止了。张主任看着两人，神色平和，叮嘱道：“顾魏，你先陪她处理伤势，这边术后查房我带着他们继续，患者后续情况我晚点跟你对接。”

　　“麻烦主任了。”顾魏应了声，抬头看向莫思思，语气沉稳：“我扶你去急诊，慢点动，别牵扯伤处。”

　　“麻烦顾老师了，还耽误你跟进术后患者情况。”莫思思眼底还带着点水汽，格外惹人疼，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借力起身，指尖悄悄攥紧了些，脚尖不敢落地，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他身上。

　　一旁的高浠静静看着，眸色沉了沉，没说一句话，跟着张主任转身继续查房，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顾魏的克制，早就没那么坚定了。

　　扶着莫思思往急诊走，顾魏刻意放慢脚步，掌心稳稳托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护着，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处：“疼得厉害吗？要是撑不住，我叫护士推轮椅过来。”

　　“不用不用，我能撑住。”莫思思摇摇头，身子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些，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消毒水混着清冽皂角的气息，心头泛起一丝雀跃，嘴上却软软道，“有您陪着，没那么疼了。”

　　“别硬撑。”顾魏侧头看她，清俊的侧脸沾了点倦意，眉眼间却满是真切的关切，没了平时的清冷疏离，温柔得快要溢出来。两人慢慢走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不远不近的距离，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急诊处理完，护士给她敷上冰袋，缠好弹性绷带固定，反复叮嘱减少负重、按时冷敷。顾魏扶着她坐在休息区，细细叮嘱：“下午别待在科室了，回宿舍卧床休息，把伤脚抬高过心脏，促进消肿。我让护士送你回去，药膏我晚点给你带过来，记得按时涂。”

　　“不用麻烦护士啦，宿舍离得近，我慢慢走回去就行。”莫思思笑着摆手，眼底的委屈散了些，又恢复了几分灵动，“药膏我自己买就好，您刚做完手术，该好好歇会儿，别为我费心。

　　“听话。”顾魏语气带着点温和的不容拒绝，拿出手机给科室护士发了消息，又絮絮叨叨叮嘱，“冰袋隔半小时敷一次，每次15到20分钟，别冻伤皮肤。养好了才能跟进工作。”

　　看着他细心周到的模样，莫思思心里暖暖的，乖乖点头：“谢谢顾老师，总麻烦您，怪不好意思的。”

　　“你是我带教的，这是分内事。”顾魏淡淡应着，刻意用身份划清界限，可眼底的温柔藏不住。刚才她靠在肩头的柔软触感、温软的气息，还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护士很快赶来，扶着莫思思回了宿舍。

　　刚躺下，莫思思就拿起手机给唐染发微信，语气雀跃又带着点小得意：【阿染，进展快到爆！琴日先坐咗顾魏部车，今日借扭亲脚靠咗佢肩头，佢都冇推开我，温柔到痹～照呢个节奏，听日分分钟瞓到佢啦！】

　　唐染秒回：【叻㗎你！撩得啱啱好，进度条拉满晒！定啲啦，唔使急，慢慢钓，实食冇黐牙】

　　莫思思笑着回了个挑眉的表情，揉了揉脚踝，虽有点疼，心里却满是笃定。

　　——

　　下午三点多，顾魏处理完术后患者的收尾工作，核对完护理记录，又去药房拿了支消肿化瘀的药膏。指尖捏着药盒，他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身往宿舍楼下走。脚步沉稳，神色依旧清敛，只是眼底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惦记，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香樟树下。

　　他给莫思思发消息：【在宿舍吗？药膏给你放宿管那，你晚点让室友拿。】

　　莫思思看到消息眼睛一亮，连忙回：【我马上下来！】说着撑着身子慢慢起身，踮着脚趿上拖鞋，一步步往楼下挪，脚踝还隐隐作痛，可心头的雀跃压都压不住。

　　下楼时，顾魏正站在树下，身姿挺拔，白大褂的衣角被风轻轻吹着，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指尖捏着那支药膏，目光落在远处的花坛上，神情平静。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视线先落在她的脚上，眉头又蹙了起来：“怎么还是下来了？说了放宿管那就行，肿着脚别走动，不利于恢复。”

　　“总不能让顾老师白跑一趟。”莫思思笑眼弯弯，慢慢走到他面前，眼底带着软绵的笑意，“您忙了一上午，还特意绕过来送药，太费心了。”

　　顾魏把药膏递过去，语气依旧细致：“这个消肿快，早晚各涂一次，涂的时候轻轻揉两分钟，别用力按伤处，免得疼。”

　　“我记牢了，谢谢顾老师。”莫思思接过药膏，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她心头微动，抬眸看他，声音软了些：“您快回去歇会儿吧，别再为我耽误休息了。”

　　“我没事。”顾魏避开她的目光，刻意维持着分寸，话里的关切却藏不住，又补了句，“明天我过来看看恢复情况，要是还肿得厉害，就再去做个超声。”

　　“不用麻烦您跑啦，我明天好点了，就去科室跟您说。”莫思思乖巧点头。

　　顾魏目光扫过她脚踝上的绷带，确认固定得稳妥，才轻轻颔首：“那我回去了，好好休息。”说罢转身往科室走，脚步依旧沉稳，白大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莫思思捧着药膏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悄悄弯起一个笃定的弧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药膏盒，方才指尖相触的温度、他语带关切的叮嘱，还在心头丝丝缕缕地漾着。

　　她低头瞥了眼脚踝上的绷带，眼底漫过一抹了然——有些东西，远比看得见的红肿，更在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