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闹剧过去没两天，科室顺利完成一台疑难胃切除手术，术后患者恢复良好，张主任心情大好，下班直接拍板组局聚餐，犒劳科室众人，全员尽数应下。
傍晚下班后，一行人往常去的家常菜馆走去，包厢里摆了两桌，热热闹闹的，满是烟火气。
顾魏面前自始至终只放着一杯温热的大麦茶，指尖轻扣杯壁，姿态沉稳——他隔天一早排了两台高难度连台手术，酒精误事，行医多年向来恪守底线，极少碰酒。
高浠就坐在他斜对面，面前也只摆着果汁，偶尔抬眸看向顾魏，目光平静，见他神色淡然，便收回视线，安静听着同事说笑，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疏离。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杜文骏端着果汁起身，冲莫思思扬了扬下巴，嗓门洪亮：“思思，咱们顾老师可是科室顶梁柱，平时带你最上心，病例逐字帮你改，复杂手术也肯带你全程观摩学习，这么尽心的带教老师不好找，你得好好敬一杯，谢他多费心栽培！”
这话合情合理，满桌人都跟着附和，张主任也笑着点头：“是该敬，顾魏带教用心严谨，思思学得扎实勤快，这阵子病例写得越来越规范，上手也快，好好跟着学，前途错不了。”
莫思思笑眼弯弯起身，身形纤细挺拔，一身简单休闲装也掩不住明艳气色，肤白透亮，眉眼含俏。
她端起面前的果汁走到顾魏身边，微微俯身凑近，声音压得轻柔，带着点暖意堪堪落进他耳里，尾音似有若无地缠了点软意：“顾老师，这段时间多亏您悉心指导，好多实操要点和诊疗思路，您都耐心拆解教我。我敬您一杯，往后学习路上还得您多关照提点。”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软声细语里裹着的那点隐晦心思，旁人听着只觉是晚辈对前辈的恭敬礼貌。顾魏抬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眉骨清俊，眼神沉敛，抬手端起大麦茶，杯沿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语气平淡却藏着纵容：“踏实学，多积累实操经验，好好打磨自己，慢慢就熟练了。”
说罢仰头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的刹那，眸底那点隐晦的宠溺淡得像一抹烟，转瞬便被沉稳克制尽数掩去。
莫思思笑着应下，直起身冲满桌人颔首致意，爽快饮尽杯中果汁，大方得体的模样惹得同事频频夸赞。张主任看着两人，语气欣慰：“顾魏做事严谨细致，思思机灵踏实肯钻研，好好配合，往后定能独当一面，帮科室扛不少事。”
顾魏淡淡应了声，指尖摩挲着杯壁，想起前几日火锅店里林之校的歇斯底里，再对比眼前莫思思的通透懂事，心底莫名泛起一丝落差，疲惫感悄然添了几分，连带着对这份安稳体贴的贪恋，也重了些。
聚餐过半，莫思思起身去洗手间，路过顾魏身边时脚步顿了顿，轻声问：“顾老师，茶凉了吧？我去帮您续杯热的，顺手的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顾魏抬眸，眼神温和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麻烦的。”莫思思笑着拿起他的杯子，转身去了吧台，续完热茶回来时，悄悄加了一小块冰糖，递过去时声音放软：“加了点糖解解腻，您尝尝合不合口，要是不喜欢，我再帮您换一杯纯热的。”
顾魏接过抿了一口，温热的甜意漫过舌尖，顺着喉咙滑进心底，莫名软了些，微微颔首：“挺好，谢谢。”
斜对面的高浠将这一幕静静看在眼里，指尖轻轻搅了搅杯里的果汁，眸色沉了沉，没说话，神色依旧平静，却难掩一丝微妙的异样。
散场时已近十点，晚风微凉，吹得人清爽了些。众人在饭店门口道别，顾魏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黑色轿车线条流畅，衬得他肩宽挺拔，腰侧利落收紧，身形清瘦却硬朗，利落又显气场。
莫思思快步跟上两步，笑盈盈开口，语气自然坦荡：“顾老师，我住宿舍，就在医院那边，刚好走这条辅路能到，您要是顺路，方便载我一段吗？晚了不好打车，麻烦您啦。”
顾魏看了眼导航路线，确实顺路，没多想便颔首：“上车吧。”
莫思思眉眼弯得更甚，说了声谢谢，拉开副驾车门坐下，坐姿端正，双手轻放在膝上，规规矩矩的，半点逾矩的动作都没有，从头到脚透着股乖巧得体的分寸感。
车子平稳启动，车内很安静，只听得见轻微的发动机声。
路灯透过车窗洒进来，斑驳光影落在两人身上，顾魏握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清晰利落，神情专注沉稳。
莫思思悄悄侧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很快收回视线，轻声开口打破沉默：“顾老师，您明天两台连台手术，强度这么大，今晚可得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养足精神才稳妥。”
“嗯，习惯了。”顾魏淡淡应着，车速平稳，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这段时间科室忙，你跟着加班整理病例、跟进患者情况也辛苦，平时多注意休息，别熬到太晚，影响第二天工作状态。”
“知道啦，有顾老师关心，我肯定好好照顾自己。”莫思思语气轻快，带着恰到好处的雀跃，又顺势真诚夸赞：“不过跟着您学东西，再辛苦也值，好多手术细节和诊疗思路，课本上根本学不到，您讲得又细又透彻，我每次都收获特别大，进步也快。”
她嘴甜却不显得刻意，句句都说到点子上。顾魏听得受用，语气也愈发柔和：“你底子不错，肯用心琢磨，上手也快。后续有不懂的，工作时间随时来我办公室问。”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以后要麻烦顾老师的地方还多着呢。”莫思思眨了眨眼，眉眼灵动鲜活，话锋轻轻转了转，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前几天火锅店里的事，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害得您和太太闹了别扭，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少说两句，避开那些话题。”
顾魏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顿了顿，指腹无意识蹭过方向盘上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疲惫，轻轻叹了口气：“跟你没关系，是我们夫妻之间的问题，磨合得一直不太顺。”
“夫妻之间难免有摩擦，慢慢沟通磨合就好了。”莫思思语气温柔通透，满是体谅，没再多追问，点到即止，又轻声补了句：“不过您也别总委屈自己，工作已经够累了，生活上能舒心点就舒心点，别太硬扛，也要好好顾着自己。”
这话精准戳中顾魏积压许久的心思，连日来的疲惫与压抑仿佛有了细微的宣泄口，心头莫名泛起酸胀。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路灯下女孩眉眼温柔，眼神澄澈真诚，没有林之校的敏感偏执，只剩通透体贴，让他紧绷多日的神经悄悄放松了些，却又很快收敛心神，强压着心底的悸动，维持着分寸，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车子很快到了宿舍路口，顾魏缓缓停车，语气平和：“到了，下去吧，注意安全。”
莫思思解开安全带，没立刻下车，转头看他，眼底含着浅笑，语气软绵：“谢谢顾老师送我回来，您路上开车慢点，明天手术一切顺利，平安顺利收尾。”
“嗯。”顾魏颔首。
莫思思推开车门下车，又回身敲了敲车窗，待顾魏降下玻璃，才笑着挥了挥手：“顾老师晚安。”
“晚安。”
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宿舍楼下，顾魏才收回目光，重新启动车子。
车内重归安静，他心头却莫名乱糟糟的。莫思思的温柔体贴，像一缕漏进来的晚风，轻轻拂过他压抑疲惫的生活褶皱。
明知肩上扛着婚姻的责任，不该对旁人动心，却忍不住贪恋这份难得的舒心自在。眼底翻涌着克制与悸动，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清楚，自己的心防早已松动大半，只剩最后一道底线，在夜色里摇摇欲坠，不敢轻易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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