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

日子稳步推进，莫思思在消化科愈发得心应手，跟着顾魏坐诊时，总能精准配合，帮着记录病情、整理处方，细致利落，连科室里资历老的医师都夸顾魏带了个好徒弟。

　　这天上午的门诊格外忙碌，从八点开诊到十二点，顾魏几乎没停歇过，接诊了二十多个患者，有慢性胃病复查的，有急性腹痛来急诊的，还有疑难杂症咨询的。

　　莫思思守在旁边，全程紧绷着神经，患者进来时主动引导落座、询问基础症状，顾魏问诊时快速记录关键信息，遇到需要做检查的，细致叮嘱注意事项，条理清晰，没出半点差错。

　　接诊到最后一个患者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疼得直冒冷汗，家长急得团团转。顾魏立刻起身查看，瑞凤眼透过金丝眼镜仔细观察小姑娘的神态，指尖轻按腹部排查压痛部位，声音沉稳安抚：“别慌，先躺平，我看看情况。”

　　他动作轻柔却利落，快速判断大概率是急性肠胃炎，安排护士先给小姑娘补液止痛，又叮嘱莫思思：“去开个血常规和腹部彩超，让家属带着去检查，结果出来立刻拿过来。”

　　“好的顾老师。”莫思思立刻起身，一边安抚家长“您别急，孩子问题不大，先去做检查，结果出来顾老师就能精准治疗了”，一边快速开好检查单，陪着他们送到门口，交代清楚检查科室的位置，才折返回诊室。

　　等患者家属离开，顾魏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连续高强度工作几个小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薄唇紧抿着，唇下的痣在光影里格外清晰。

　　莫思思看在眼里，悄悄退出去，径直往茶水间走。科室里的护士李敏正在泡咖啡，见她过来，笑着打趣：“思思，忙一上午累坏了吧？顾主任今天门诊排得满，估计也熬坏了。”

　　“是啊，最后那个小姑娘疼得厉害，顾老师全程紧绷着，没歇过。”莫思思笑着应下，摸过顾魏常用的那个白瓷杯，先冲了遍热水烫洗，指尖捏着茶叶往里头撒，手一抖多放了半撮，又挑出来一点。温水润过茶梗，晃了晃倒掉浮沫，再注满热水时，清清淡淡的茶香就漫开了。

　　“顾主任就爱喝这个茶，清淡回甘，解乏得很。”李姐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也就你细心，天天记着给顾主任泡茶。”

　　“跟着顾老师学东西，多照顾点是应该的。”莫思思笑得坦荡，等茶水温度晾得刚好，端着茶杯走进诊室。此时顾魏正低头整理最后一份病历，指尖捏着钢笔，动作放缓了些，眉眼间的疲惫藏不住。

　　“顾老师，喝杯茶解乏吧，刚泡好的，温度刚好。”莫思思轻轻把茶杯放在顾魏手边，声音轻柔。

　　顾魏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疲惫淡了几分，颔首道：“谢谢。”说着拿起茶杯，指尖刚触碰到杯壁的温热，就察觉到她递茶时指尖不经意间蹭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像电流般窜过，让他指尖莫名发烫。

　　莫思思顺势倚在桌沿，笑着打趣：“顾老师上午门诊连轴转，接诊了二十多个患者，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可得好好补补水分，不然咱们科室的骨干扛不住，后续患者还等着您呢。”语气带着几分俏皮，亲昵却坦荡，眼底满是真切的关切，没有半点刻意讨好的局促。

　　顾魏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低头抿了一口茶，清甜的茶香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漫遍全身，疲惫感消散了不少。

　　他抬眸看向莫思思，小姑娘眉眼亮堂，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眼神干净透亮，透着股机灵乖巧的劲儿，分寸感拎得很清，贴心又不越界，让人觉得舒服。

　　可刚才指尖相触的触感还停留在掌心，加上她那句带着亲昵的打趣，让他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涟漪，眼底悄悄藏起波澜，却依旧维持着沉稳克制，声音平淡道：“还好，习惯了。”

　　“习惯也得注意休息呀，身体是本钱。”莫思思笑着回应，目光落在桌上的病历上，顺势转移话题：“顾老师，最后那个小姑娘的检查结果出来估计得一会儿，您先歇会儿，我把上午的门诊病历整理一下，有不清楚的地方再问您。”

　　“嗯，去吧。”顾魏颔首，看着她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前坐下，拿出病历本开始整理，阳光落在她发顶，衬得她侧颜柔和，指尖快速翻动纸张，动作麻利认真。

　　他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里那点异样渐渐平复。莫思思机灵懂事，业务扎实，嘴甜又懂分寸，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自己对她多几分关照也是情理之中，刚才那点悸动，大抵是累极了的错觉。

　　他定了定神，重新拿起茶杯喝茶，掩去眼底的那丝波澜，维持着一贯的清冷克制。

　　莫思思整理病历的间隙，偶尔抬头看向顾魏，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头微蹙，想来是真的累了。她没出声打扰，安安静静地整理着，把每个患者的病情、诊断结果、治疗方案一一核对清楚，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过了十几分钟，护士把小姑娘的检查结果送了过来，莫思思立刻拿给顾魏：“顾老师，检查结果出来了，血常规提示炎症，腹部彩超没什么大碍，确实是急性肠胃炎。”

　　顾魏睁开眼，接过检查单仔细翻看，瑞凤眼专注认真，很快敲定治疗方案：“开点抗炎药和止泻药，叮嘱家属让孩子清淡饮食，多喝水，要是腹痛加重及时来复诊。”

　　“好的。”莫思思快速开好处方，核对无误后交给护士，又特意跟家属交代了用药剂量和饮食禁忌，细致而耐心。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杜文骏拿着饭盒走进来，笑着喊道：“顾哥，思思，快吃饭了，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特意给你们留了两份。”

　　“谢谢杜老师。”莫思思笑着接过饭盒，递给顾魏一份，“顾老师，快吃饭吧，都凉了。”

　　顾魏接过饭盒，看着里面清淡的青菜和米饭，还有几块裹着糖色的糖醋排骨，眼底掠过一丝柔和：“一起吃。”

　　三人坐在休息室里吃饭，窗外的蝉鸣吵得厉害，杜文骏扒着饭，筷子尖上还挂着块排骨，说得眉飞色舞，全是科室里的趣事，逗得莫思思时不时笑出声，氛围轻松融洽。

　　高晞拿着病例路过休息室，脚步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里面的场景，她没进去打扰，转身往诊室走，皮鞋踩在走廊的地砖上，发出轻而稳的声响，眼底那点淡浅的打量，很快被厚厚的病例纸盖住。

　　顾魏偶尔听着两人说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吃饭的速度慢了些。

　　有莫思思在身边，连枯燥的午休都变得鲜活了些，只是这份鲜活里，似乎藏着某种让他难以掌控的东西，让他既觉得舒服，又忍不住保持着分寸，不敢靠近太多。

　　吃完饭，莫思思主动收拾好饭盒，拿去清洗干净，回来时又给顾魏泡了一杯茶：“顾老师，下午还有两台会诊，喝杯茶提提神。”

　　“嗯。”顾魏接过茶杯，指尖再次触碰到她的指尖，这次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可他心里还是莫名动了一下，抬眸看向她，轻声道：“下午会诊，你跟着一起去，多学点临床经验，记好要点，回头我问你。”

　　“好呀，谢谢顾老师。”莫思思笑得眉眼弯弯，眼底满是欢喜。

　　她接过顾魏递来的会诊资料，指尖不经意地蹭过纸页边缘的温度，心里透亮得很。从晨起泡的第一杯温茶，到递检查单时恰到好处的安抚，再到此刻顺理成章的随行机会，每一步都踩在客气的边界里，不越雷池，却又足够熨帖。

　　顾魏指尖的回避她看在眼里，那句带着点刻意的“记好要点”也听得分明。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摇，就像午后窗棂间漏进来的蝉鸣，细碎，却藏不住。

　　她低头翻了两页资料，唇角的笑意淡了些，眼底却漫上一层笃定的光。不急，文火慢炖才最入味，这份不远不近的拉扯，原就是她算准了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