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盼

入职后的日子过得格外紧凑，莫思思很快就适应了消化科的节奏，每天早早到科室，先把顾魏办公桌上的资料整理整齐，泡好热茶，再去护士站帮忙清点器械、整理输液单，勤快又懂事，科室里的医护人员都格外喜欢她。

　　这天早上，顾魏要带她去查房，刚到病房门口，莫思思就熟练递上患者病历，声音清晰利落：“顾老师，3床男性，52岁，胃溃疡入院3天，昨日复查胃镜提示溃疡面较前好转，夜间睡眠可，晨起血压128/82mmHg，心率76次/分，空腹血糖5.6mmol/L，今晨未给药，肝肾功能提示轻度转氨酶升高，数值在临界范围。”

　　顾魏接过病历快速扫完，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几天带她查房，她总能把患者情况记得明明白白，从入院诊断到各项检查结果，再到用药细节，条理清晰丝毫不乱，比不少同期的都扎实。

　　他点头推门进病房，莫思思紧随其后，手里攥着听诊器和记录板，站姿端正，眼神专注地观察患者状态，指尖悄悄把记录笔握得紧了些，怕漏记关键信息。

　　顾魏示意患者躺下，撩起上衣，用听诊器仔细听诊腹部肠鸣音，又轻柔按压检查压痛部位，沉声叮嘱：“恢复得不错，继续规律用抑酸药，饮食以清淡软烂、易消化为主，忌辛辣刺激烟酒，多休息，后续会定期监测肝功能，不用太担心。”

　　“好嘞，听顾主任的，谢谢您。”患者连连应下，语气满是信赖。

　　走出病房，顾魏侧眸看莫思思，语气平淡却藏着认可：“患者情况记录得很全，后续把病程记录整理好，下班前给我审阅签字。”

　　“好的顾老师。”莫思思笑着点头，顺势追问：“顾老师，我注意到患者轻度肝损伤，目前用的奥美拉唑，虽然剂量在常规范围，但指南里提过肝肾功能不全者建议个体化减量，咱们要不要酌情调一点？”

　　顾魏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眼底赞许更浓。她不光能扎实记牢基础病情，还能精准关注用药细节，主动对接诊疗指南，这份细心和钻研劲很难得。

　　他耐心解释：“目前转氨酶只是临界升高，损伤程度轻，当前剂量在安全窗内，先监测两天，若数值上升再及时调整，能留意到这点，很到位。”

　　“谢谢顾老师夸奖，还是您带教细致，我还有好多临床知识要学。”莫思思笑得眉眼弯弯，嘴甜却不谄媚，恰到好处的谦逊格外讨喜。

　　查房结束回科室，杜文骏凑过来，手里捏着一份疑难病例资料，笑着打趣：“思思，帮我参谋下这个病例，有点拿不准，你脑子灵光，说不定能给我点思路。”

　　“杜老师您太客气了，我哪敢给您提思路，咱们一起琢磨琢磨。”莫思思笑着接过资料，认真翻看起来，时不时指着检查结果跟杜文骏讨论：“你看这里，患者反复腹痛腹胀，胃镜没见明显器质性病变，但碳13呼气试验阳性，会不会是幽门螺杆菌感染诱发的功能性消化不良？”

　　杜文骏眼睛一亮：“我也这么想过，但他还有反酸嗳气的症状，要不要联用促胃动力药？”

　　“可以啊，联用莫沙必利，配合四联抗幽门螺杆菌治疗，应该能缓解症状。”莫思思条理清晰分析：“另外他说平时压力大、作息不规律，情绪因素也可能诱发，后续可以建议他调整作息，必要时联合心理科疏导下，辅助改善病情。”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高晞刚好整理完手头的内镜报告，抬眸扫了眼病例，随口接了句：“碳13阳性数值多少？要是数值不高，先让他调一周作息观察下，再决定要不要启动四联，别过度用药了。”

　　声音平和清淡，却精准戳中疏漏，莫思思和杜文骏同时回头，莫思思立刻点头：“高老师说得对，我没细看数值，确实得结合这个判断，谢谢高老师提醒。”

　　高晞端起水杯喝了口，指尖轻轻划过高亮的报告数据，补充道：“功能性的毛病容易反复，用药是一方面，生活干预得盯紧，让患者记着复诊，把症状变化记下来，后续调方案也方便。”语气自然，没有刻意指导的生硬，透着常年临床积累的稳妥。

　　杜文骏连忙应下：“还是高老师考虑周全，我记下了。”

　　高晞没再多说，低头继续处理报告，目光却不经意掠过莫思思，眼底带点淡浅的打量——这姑娘嘴甜讨喜，业务扎实还肯沉心学，一点不浮躁，悟性又高，难怪顾魏愿意多带她打磨，是块能扛事的料子。她指尖轻轻顿了顿，没再多想，加快翻页速度赶着手头的活。

　　中午休息时，科室里的人大多去食堂吃饭了，莫思思帮顾魏带了份清淡的盒饭回来，放在他桌上：“顾老师，食堂今天有清蒸鱼，清淡不刺激，我帮您打了一份，还有青菜和杂粮饭，合您口味。”

　　顾魏刚看完一份疑难病历，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柔和：“麻烦你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没多少钱，您带教我这么用心，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莫思思笑着摆手，坐下打开自己的盒饭，一边吃一边顺势闲聊：“顾老师，您平时下班都喜欢做什么呀？看您这么爱喝茶，是不是很喜欢品茶？”

　　顾魏拿起筷子慢慢吃饭，语气平淡：“偶尔喝喝茶，看看专业期刊，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他性子清冷，不怎么爱聊私人话题，但面对莫思思亮晶晶的目光，倒也没敷衍。

　　“品茶挺好的，能修身养性，我爸也喜欢喝，闲时总泡一壶慢慢喝，我跟着学过两回，总泡不好，水温要么太高烫了茶叶，要么放多了发苦，顾老师您有空能不能教教我呀？”莫思思语气自然，顺着话题聊，不刻意打探，也不生疏，眉眼间带着几分自然的亲昵。

　　顾魏抬眸看她，小姑娘眼底满是期待，睫毛纤长，眼神亮得像盛着星光。他喉结轻轻动了动，低声应下：“有空再说。”

　　“好呀，那我等着顾老师教我。”莫思思笑得眉眼弯弯，心里暗自欢喜，借着日常琐事拉近距离，比刻意聊工作更自然，他没拒绝，就是好信号。

　　下午，顾魏让莫思思整理一份近期科室的胃溃疡患者病例汇总，要求按年龄段、病情分级分类统计，附上治疗方案和效果分析，还要标注出预后不佳的病例及可能原因。

　　莫思思接到任务后立刻投入工作，从电子病历系统调取资料，仔细筛选核对，用Excel表格整理得规整清晰，每一项数据都核对两遍，分析建议切中要点，还特意标注了需要重点关注的高危因素，格外用心。

　　傍晚下班前，她把汇总表打印出来交给顾魏，语气谦逊：“顾老师，您让我整理的病例汇总做好了，您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我随时调整。”

　　顾魏接过翻看，表格条理清晰，数据准确，分析到位，连细节都考虑周全，比预期做得好太多。

　　他抬头看向莫思思，声音低沉带着明显认可：“做得很好，细致专业，不用改了，后续可以把这份汇总共享给科室年轻医师，供大家参考。”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顾老师认可。”莫思思笑得格外开心，顺势问道：“顾老师，我还有个疑问想请教您，难治性胃溃疡除了常规抑酸、保护胃黏膜，还有没有其他辅助治疗手段？我看部分文献提过中医调理，您觉得临床应用靠谱吗？”

　　“靠谱，但需辨证施治，不能盲目联用。”顾魏耐心解答，从西医治疗原则讲到中医辨证思路，条理清晰深入浅出，莫思思听得格外认真，偶尔打断追问细节，眼神专注又明亮，两人聊得格外投机。

　　窗外夕阳渐落，暖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光影柔和，连空气都漫着淡淡的松弛感。

　　杜文骏收拾东西下班，路过打趣：“哟，顾哥又在给思思传道授业，思思进步这么快，全靠顾哥悉心带教。”

　　“主要是思思肯学，踏实认真，悟性也高。”顾魏淡淡开口，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和，唇线柔和了几分。

　　“还是顾老师教得好，杜老师别打趣我了。”莫思思脸颊微红，笑得腼腆又灵动。

　　这时头发花白的张主任拎着公文包路过，笑着插话：“小莫确实踏实肯干，临床上手快，顾魏你带教得不错，咱们科室就需要这样肯钻研的年轻人。”

　　“张主任过奖了，是她自己努力。”顾魏颔首致意，语气恭敬。

　　“张主任好，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以后还要多麻烦您指点。”莫思思连忙问好，态度谦逊。

　　张主任笑着点头，叮嘱两句“好好学，临床多攒经验”，才慢慢离开。

　　杜文骏走后，顾魏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下班了，疑问都弄明白了？”

　　“都明白了，谢谢顾老师，每次请教都收获满满，能跟着您学习太幸运了。”莫思思眼底满是崇拜，眼神亮晶晶的。

　　顾魏唇角微不可察勾了下，唇下的痣轻轻动了动，禁欲感里添了几分柔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这句叮嘱比平时多了几分关切，莫思思心口一跳，耳尖微热，连忙点头：“好的顾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收拾好东西道别后，莫思思走出医院，径直往住院部后侧的宿舍区走，路上掏出手机给家里发了条消息，说今天下班早，一切都好。

　　很快收到妈妈的回复，叮嘱她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语气温柔暖心。进了宿舍，莫思思简单洗漱后，翻出专业书看了会儿，窗外的晚风带着点梧桐叶的凉意钻进来，拂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她抬手把窗户关小了些，指尖划过一行刚标记的指南条文，心里踏实笃定，跟着顾魏好好学，一步一步往前赶就好，慢慢来，总会有盼头的。

　　顾魏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指尖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混着淡淡茶香的味道。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他走到厨房，习惯性地想烧壶水，手刚触碰到水壶的把手，却又顿住，随即收回手，转身在沙发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节奏忽快忽慢，最终归于沉寂。

　　窗外的晚风卷着蝉鸣飘进来，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刚才那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好像比平时多说了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