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小雨依然准时上学放学，依然会练琴，依然会在周末和陈辰去咖啡店。但陈辰能感觉到，她在刻意保持距离——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扑过来抱他，不再缠着他讲故事，甚至连对话都变得礼貌而疏离。
“爸爸，我下个月要住校了。”一天吃晚饭时，小雨突然说。
陈辰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住校？为什么？家里离学校不是挺近的吗？”
“高三了，想多点时间学习。”小雨低着头扒饭，不敢看他的眼睛，“而且……住校可以培养独立性。”
陈辰想说“你在家也可以学习”，想说“爸爸可以照顾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小雨低垂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正在试图从他的羽翼下飞出去。
这是好事，他对自己说。孩子总要离开父母，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
“好，爸爸周末去帮你收拾东西。”他最后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小雨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但很快又暗下去：“谢谢爸爸。”
住校的第一个周末，小雨没有回家。陈辰打电话过去，她说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复习。第二个周末，她说要参加学校的补习班。第三个周末，她说……
“爸爸，我这周还是不回去了，马上要月考了。”电话里，小雨的声音有些飘忽。
陈辰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钢琴盖着琴罩，沙发上小雨常坐的位置空着，冰箱里她爱喝的酸奶快要过期了。这个家，突然大得让人心慌。
“好，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他听见自己说。
挂了电话，陈辰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他起身走到书房，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林晚的日记本。
他很少翻看这本日记，因为每次看都会心痛。但今天，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心里的空洞。
翻到中间某一页，林晚娟秀的字迹写着：
“今天陈辰带小雨去游乐园了。小雨坐旋转木马时一直在笑，陈辰在下面给她拍照，表情温柔得不像话。看着他们，我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样子——你在笑，他在看，而我，在爱着你们。”
陈辰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写下它们时，林晚指尖的温度。他把日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
雨越下越大，他开始担心小雨有没有带伞，宿舍的窗户关好了没有，她会不会怕打雷——小时候她最怕打雷，每次打雷都要钻进他怀里。
他拿起手机，想再打个电话，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孩子需要空间，他对自己说，不能总是把她当小孩子。
那一夜，陈辰失眠了。他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天边泛白。
而此刻，学校宿舍里，小雨也醒着。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雨。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和爸爸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三个小时前他发的：“早点睡，晚安。”
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室友翻了个身，含糊地问：“小雨，你还不睡啊？”
“马上。”小雨轻声说，关掉了手机。
黑暗中，她想起上周在咖啡店看到的一幕——爸爸和一个女医生坐在那里，有说有笑。那个女人很漂亮，气质很好，看爸爸的眼神里有光。
爸爸也会那样对别人笑吗？爸爸也会和别的女人聊天吗？爸爸他……会不会有一天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
这个念头让她恐慌，也让她愤怒。但更让她恐慌和愤怒的是，当她看到那个女医生靠近爸爸时，心里涌起的不是“希望爸爸幸福”，而是“我不允许”。
这不是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感情。
小雨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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