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承恩公府拜寿那日,天色晴好,只是清晨的风还带着料峭春寒。
沈青岚起得很早,云珠和另一个大丫鬟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梳洗装扮。今日是外祖母六十整寿,装扮上既要庄重喜庆,又不能过于张扬盖过主家风头。长公主亲自为她挑选了一套海棠红织金缠枝牡丹纹的袄裙,颜色鲜亮却不刺眼,外罩一件莲青色绣折枝梅的妆花缎比甲,压住了红色的跳脱,添了几分清雅。头发绾成精致的垂鬟分肖髻,簪了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并两朵新鲜的红色山茶,耳上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腕上一只羊脂玉镯,通身气派,既符合国公府嫡女的尊贵,又不失外孙女的亲近孝心。
看着镜中与平日素淡装扮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明丽照人的自己,沈青岚有些恍惚。这华服美饰之下,包裹的终究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那点莫名的疏离感,告诫自己:今日,你就是沈青岚,镇国公府二小姐,昭华长公主的女儿。
临出门前,长公主又特意过来一趟,细细检查了她的穿戴,又拉着她的手嘱咐:“今日人多,你只管跟在我身边,或跟着你哥哥。见了外祖母和各房长辈,依礼问安便是,少言多听。若是累了,或是觉得哪里不妥,随时让云珠告诉我,不要强撑。”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青岚乖巧应下:“母亲放心,女儿晓得。”
沈啸之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腰束玉带,更显身姿挺拔,威仪不凡。他见女儿出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道:“上车吧。”
一行人分乘两辆宽敞的青帷锦车,前后有家丁护卫,浩浩荡荡驶出镇国公府,朝着城西的承恩公府老宅而去。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熏着暖融融的甜香,隔绝了外间的寒气。沈青岚与母亲同乘一车,安静地坐着,听着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心思却随着马车的前行,飘向了那个陌生的外祖家。
【承恩公府……母亲的娘家。现任承恩公是母亲的嫡亲兄长,我的大舅舅。外祖母跟着大舅舅住。听说大舅舅为人端方,但有些古板?大舅母好像出身清贵,最重规矩。下面还有几位姨娘生的舅舅、舅母,关系好像有点复杂……今天肯定能见到不少表兄弟姐妹吧?但愿别又遇上什么刁蛮人物。不过在自己外祖家,总比武安侯府安全些吧?】
她一边回忆着原主记忆里那些模糊的亲戚印象,一边默默祈祷今日顺遂。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承恩公府老宅到了。
比起镇国公府的恢弘肃穆,承恩公府老宅更多了几分历经岁月的沉淀与书香世家的雅致。门前虽也是车马簇簇,但井然有序,仆役衣着整齐,举止有度,引客通传,一丝不乱。
沈青岚跟着父母兄长下了车,立时便有承恩公府得脸的管事和嬷嬷迎上来,满脸堆笑地行礼问安,引着他们入内。
今日太夫人寿辰,正门大开,一路张灯结彩,红毡铺地。穿过几重仪门,绕过影壁,但见庭院深深,花木扶疏,虽不及国公府轩敞,却处处透着精致用心。空气中弥漫着酒菜香气、脂粉香和隐隐的檀香,混杂着宾客的寒暄笑语,热闹非凡。
他们先被引至正厅拜见今日的寿星——承恩公太夫人,也就是沈青岚的外祖母。
太夫人端坐在正厅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深紫色五福捧寿纹的锦缎袄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沉甸甸的赤金镶翡翠头面,面容富态,精神矍铄,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眼神却依旧清亮有神。
长公主带着沈啸之和儿女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给母亲贺寿,恭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夫人连忙笑着抬手:“快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目光落在沈青岚身上,招了招手,“岚儿,到外祖母跟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怜爱:“好孩子,听说前些日子病了,可大好了?瞧着是清减了些,但气色倒还好。”又对长公主道,“你也真是,孩子病刚好,何必让她大老远跑这一趟,累着了可怎么好。”
长公主笑道:“母亲六十大寿,她做外孙女的,理当前来磕头。她也惦记着外祖母呢。”
太夫人拍拍沈青岚的手,连声道:“好,好,孝顺孩子。”又示意身边的丫鬟拿过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递给沈青岚,“这是外祖母给你的,拿着玩儿。”
沈青岚连忙道谢接过。锦盒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
拜见过太夫人,他们又被引着去见现任承恩公夫妇,也就是沈青岚的大舅舅和大舅母。
大舅舅赵铎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方正,留着短须,气质儒雅中带着威严,果然是端方持重的模样。大舅母王氏,穿着绛紫色团花褙子,容长脸,眉眼细致,通身的气派规矩,一看便是打理中馈的一把好手,只是笑容略显矜持。
双方见了礼,说了些吉祥话。大舅舅对沈啸之这个位高权重的妹夫很是客气,问了问朝中近况,又考校了沈清晏几句学问,沈清晏一一恭敬作答,气氛倒也融洽。大舅母则拉着长公主和沈青岚说话,问的多是内宅起居、身体调养,客气周到,却少了几分亲昵。
沈青岚安静地站在母亲身侧,扮演着乖巧外甥女的角色,心里却忍不住观察着这两位长辈。
【大舅舅看着严肃,但眼神还算清明,不像奸猾之辈。大舅母……规矩是真规矩,但也太规矩了,感觉有点……嗯,不好亲近。她刚才看母亲的眼神,好像有点复杂?羡慕?还是别的什么?也是,母亲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又嫁得显赫,大舅母虽是承恩公夫人,但比起母亲,终究是差了一截。这深宅大院里的妯娌姑嫂关系,恐怕也不简单。】
她这边暗自琢磨,那边,长公主与兄嫂寒暄过后,便带着沈青岚去与其他房头的舅母、表姐妹相见。承恩公府枝叶繁茂,除了嫡出的大房,还有二房、三房、四房,皆是太夫人所出,只是并非嫡长。各房又有儿女,加上今日前来贺寿的其他姻亲故旧家的女眷,花厅里济济一堂,珠环翠绕,笑语喧阗。
沈青岚跟在母亲身边,一路认人、行礼、问好,脸都要笑僵了。那些或亲切、或疏离、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让她再次深刻体会到这种大家族人际网络的复杂。
好在母亲地位尊崇,大多数人都是客客气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几个年纪相仿的表姐妹,或是腼腆,或是活泼,倒也没人为难她。沈青岚牢记母亲“少言多听”的嘱咐,多数时候只是微笑倾听,偶尔附和两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寿宴设在府中最大的花园“沁芳园”中,男宾女眷分开设席,中间以精致的屏风和水廊略作隔断,既能遮挡视线,又不妨碍隐约听闻那边的热闹。
沈青岚随女眷们入席。席面极为丰盛,水陆珍馐,琳琅满目。戏台上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咿咿呀呀唱着吉祥戏文。席间,女眷们或赏戏,或闲谈,或互相敬酒,气氛热烈。
沈青岚坐在母亲下首,默默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席间流动的各种信息。有议论哪家公子才学出众的,有嘀咕某位夫人穿戴逾制的,也有隐晦提及朝中官员升迁变动的……这些看似琐碎的闲谈,拼凑起来,或许就是京中权力与关系的浮世绘。
她正听得入神,忽觉一道视线似乎格外胶着地落在自己身上。她若有所感,抬眼望去,隔着几桌席面和水廊疏落的缝隙,隐约看到男宾席那边,一个穿着玄色织金蟒纹锦袍的年轻男子,正遥遥举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穿越人群,准确地投向她的方向。
那人姿容俊美,气度华贵,在满堂宾客中犹如鹤立鸡群,正是三皇子周景珩!
沈青岚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垂下眼睫,避开那视线,只作不见,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怎么也来了?!还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刚才那是……在看我?他想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还想弄出什么动静?不行,不能慌,不能看他,就当没看见!母亲和父亲肯定也看到他了,他们会应对的。】
她强自镇定,专心对付碟中的一块水晶鹅脯,却食不知味。
果然,长公主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与身旁的大舅母低声说了句什么,大舅母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朝男宾席方向瞟了一眼,微微颔首。
不多时,便见大舅舅赵铎端着酒杯,亲自走到三皇子席前敬酒,态度恭谨却不失承恩公府的气度,似乎在说着什么。三皇子含笑应着,目光总算从女眷这边移开了。
沈青岚悄悄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并未散去。三皇子今日出现在此,绝非偶然。他刚才那一眼,分明是刻意为之,是在提醒她,或者说,是在向镇国公府示威。
寿宴继续进行,气氛似乎并未受这小插曲影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夫人毕竟年事已高,略感疲乏,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先行回房休息了。主角离席,宾客们也更随意了些,不少人离开座位,三三两两在园中散步、赏景、叙话。
长公主被几位相熟的夫人拉住说话,沈青岚便带着云珠,在离席面不远的一处紫藤花架下略作休息。花架繁茂,垂下串串淡紫色的花穗,香气馥郁,倒也清静。
她刚站定,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娇憨的声音:“岚表妹!”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杏子黄绫裙、圆圆脸、大眼睛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笑容明媚,正是三房所出的表姐赵明萱(与长公主同名,但不同字)。这位表姐性子活泼,方才席间就坐在沈青岚不远,还偷偷冲她眨过几次眼睛。
“明萱表姐。”沈青岚微笑着打招呼。
赵明萱凑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可算找着机会跟你说话了!方才席上人多眼杂,都没法好好聊天。岚表妹,你身子可大好了?前阵子听说你落水,可把我担心坏了!”
沈青岚感受到她真诚的关切,心中一暖:“劳表姐记挂,已经好全了。”
“那就好!”赵明萱松了口气,又眨眨眼,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京里有些不好的传言,关于你和……咳,反正很难听。不过今日见你气色这么好,那些嚼舌根的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沈青岚心中微动,看来赏花会的事,还是在某些圈子里传开了。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黯然和无奈:“流言蜚语,向来如此。清者自清,我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只盼时间久了,大家便忘了。”
赵明萱连忙点头:“对!清者自清!岚表妹你别往心里去!”她性子单纯,见沈青岚如此说,便也信了,转而兴致勃勃地说起其他趣事,比如哪家铺子新出了时兴的胭脂,哪家小姐近日得了幅名画等等。
沈青岚含笑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神却并未完全放松。她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看到三皇子周景珩在几位年轻公子和王孙的簇拥下,似乎“信步”朝这边走来。他们所经之处,宾客纷纷避让行礼。
赵明萱也看到了,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是三皇子殿下呢。咱们要不要也避一避?”
沈青岚心念急转。此刻若刻意躲避,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依礼问安便是。只要不单独与他接触,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如何?
“表姐,我们就在此处,等殿下经过时行礼便好,贸然走动,反而失礼。”沈青岚低声道。
赵明萱觉得有理,便也站定了。
说话间,周景珩一行人已走近。他显然也看到了花架下的沈青岚和赵明萱,脚步微微一顿,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旁边一位公子笑着拱手:“殿下,可是要往水榭那边去赏景?”
周景珩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青岚身上,温声道:“不急。”他径直朝花架走来。
“免礼。”周景珩虚扶一下,目光落在沈青岚低垂的发顶,“沈二姑娘,又见面了。今日气色看来不错,想必是大安了。”
沈青岚垂着眼,恭敬回道:“谢殿下关怀,臣女已痊愈。”
“那便好。”周景珩语气温和,仿佛真的只是寻常关心,“前次永嘉不懂事,冲撞了姑娘,本王代她赔罪之物,姑娘似乎未曾收下?”他这话说得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近处的几人听清。
赵明萱好奇地偷偷抬眼看了看沈青岚,又赶紧垂下。
沈青岚心中一紧,知道他这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旧事重提,想让她难堪,或者逼她表态。她依旧垂着眼,声音平稳:“殿下言重了。永嘉郡主乃金枝玉叶,臣女不敢当‘冲撞’二字。殿下厚赐,臣女愧不敢受,家母已代为回禀,还请殿下勿要再提此事,折煞臣女。”
一番话,既撇清了自己,又将母亲抬了出来,表明那是长辈间的回绝,与她无关,更将周景珩“赔罪”的姿态轻轻推了回去——您身份尊贵,不必一再提及此事,显得我们小家子气。
周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幽光,笑容不变:“沈二姑娘果然知书达理。倒是本王着相了。”他不再纠缠此事,转而看向赵明萱,“这位是……”
赵明萱连忙自报家门。
周景珩随意与她寒暄两句,目光却又落回沈青岚身上,仿佛随口问道:“今日承恩公府寿宴,宾主尽欢。不知沈二姑娘觉得这园中景致如何?比之武安侯府的花园,孰优孰劣?”
这话问得刁钻!武安侯府赏花会才出了那等事,他此刻提起,分明是意有所指,暗藏机锋。
沈青岚指尖微凉,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只斟酌着词句道:“承恩公府乃臣女外祖家,园景清雅,底蕴深厚,自有其家风气象。武安侯府花园亦匠心独运,各擅胜场。臣女见识浅薄,不敢妄论优劣。” 她将话题拉回到单纯的景致比较,并强调承恩公府是“外祖家”,暗示今日场合不同,请对方自重。
周景珩轻笑一声,未置可否。他身旁一位公子似乎想凑趣,笑道:“殿下,沈二姑娘过谦了。听闻镇国公府后园的‘听雪轩’亦是京中一景,待得来日下雪,不知是否有幸……”
这话就有些逾矩了。闺阁女子居所,岂是外男可随意提及甚至想“有幸”一观的?
沈青岚脸色微白,正不知如何应对。
“赵公子说笑了。”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适时插入。
众人回头,只见沈清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疏离有礼的微笑,先向周景珩行礼,然后才看向那位说话的赵公子,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舍妹年幼,居于深闺,‘听雪轩’不过是家母怜其体弱、择一安静处所休养罢了,并无甚奇特景致,当不得如此谬赞。且女子闺阁,实非外男可议之处,赵公子还请慎言。”
沈清晏举止从容,言辞有度,既维护了妹妹,又点明了对方的失礼,更将话题轻轻带过。
那位赵公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是在下失言了,沈公子勿怪。”
周景珩看着沈清晏,眼中兴味更浓,笑道:“沈公子护妹心切,令人感佩。今日是太夫人寿辰,我等还是莫要在此扰了女眷清净。赵公子,李公子,我们往水榭那边去吧。” 他最后深深看了沈青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直到那一行人走远,沈青岚才暗暗松了口气,背后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哥哥……”她看向沈清晏。
沈清晏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没事了。母亲见三皇子往这边来,便让我过来看看。”他目光扫过旁边还有些发懵的赵明萱,温和道,“明萱表妹,方才受惊了。”
赵明萱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多谢清晏表哥解围。”她看向沈青岚,眼中满是同情和后怕,“岚表妹,那三皇子……他刚才那些话,听着怪吓人的。还有那个赵公子,真是不像话!”
沈青岚勉强笑了笑:“都过去了。多谢表姐陪我。”
一场小小的危机,在沈清晏的及时介入下化解。但沈青岚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三皇子今日的举动,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紧逼,试探之意昭然若揭。他究竟想干什么?
寿宴下半场,沈青岚更加小心谨慎,几乎寸步不离母亲左右。好在之后再无波折,直到傍晚时分,宾客陆续告辞,镇国公府一行也准备打道回府。
辞别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时,太夫人拉着沈青岚的手,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塞给她一个小荷包,说是给她压惊。大舅舅神色如常,大舅母的笑容却似乎淡了些许。
回程的马车上,沈青岚疲惫地靠在车厢壁上,今日一整日的紧绷和应对,让她身心俱疲。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有说话,但眼中是了然与疼惜。
沈青岚闭上眼睛,今日种种在脑海中回放。三皇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看似温和实则刁钻的问话,兄长及时出现解围的身影,外祖母关切的眼神,大舅母微妙的态度变化……
【这次寿宴,感觉比赏花会还累。三皇子像条毒蛇,阴魂不散。他到底在图谋什么?仅仅是为了拉拢父亲?还是……我真的成了他的目标?外祖家……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大舅母对我,好像有点莫名的疏离和……忌惮?是因为母亲的身份,还是因为最近围绕我的这些风波?
她心中充满了困惑和隐隐的危机感。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盘根错节,危机四伏。她想躲,想逃,可四面八方似乎都是无形的网。
马车在暮色中驶回镇国公府。沈青岚被云珠搀扶着下车时,只觉得脚步虚浮。
就在她踏进听雪轩院门,精神松懈下来的刹那,一个极其突兀、完全不属于她自己思绪的、冰冷而略带戏谑的男性嗓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脑海中轰然响起——
“你的心声,本王也听得见。”
沈青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