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的金色光芒渐渐敛去,宿命塔罗牌的虚影化作细碎光点,融入空气里,只余下指尖那枚琉璃碎片还泛着微弱的暖光,像是攥着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沈清辞将碎片紧紧攥在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琉璃传过来,却暖不透心底翻涌的寒意。他望着谢玄清冷的侧脸,幽蓝晶石的微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抹藏在眼底的坚定,竟让他生出几分不真切的错觉——仿佛千年前那个决绝冲向敌军的背影,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同样的孤勇,也同样的悲凉。
“打破轮回,需要怎么做?”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他知道这场征程必定九死一生,可比起被困在无尽轮回里,比起看着彼此最终归于虚无,他更想抓住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谢玄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紧握琉璃碎片的手上,指尖的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与通透的琉璃相映,透着几分触目惊心的艳。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眸,眼底的微光渐渐沉下去,化作一片深邃的黑暗:“昆仑墟底的封印,由天道法则凝结而成,以我的神魂为引,困了我千年。要打破封印,需先找到散落在墟底的三枚‘轮回碎片’,集齐碎片,方能暂时压制法则之力,解开第一层封印。”
“轮回碎片?”沈清辞蹙眉,“那碎片在哪里?”
“墟底深处,迷雾丛生,遍布幻境与杀阵,轮回碎片藏在幻境核心,每一处幻境,都对应着一段被尘封的记忆。”谢玄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沉重,“那些记忆,或许是你的,或许是我的,或许……是我们最不愿面对的过往。一旦踏入幻境,便会被记忆纠缠,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永远无法醒来,神魂也会被幻境吞噬,化作碎片的养料。”
沈清辞心头一沉,却没有丝毫退缩:“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他顿了顿,抬眸看向谢玄,眼神坚定,“千年前你护我,这一世,换我陪你。”
谢玄的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像是震惊,又像是动容,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一挥,一道淡青色的光晕落在沈清辞身上,暖意瞬间蔓延全身,之前在雾瘴中耗损的灵力,竟在缓缓恢复。
“墟底危险,我无法离开石室太远,这道护身灵力,能护你不受低级幻境侵扰。”谢玄递过一枚玄色玉佩,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与他衣摆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若遇生死危机,捏碎玉佩,我便会感知到,虽不能立刻救你,却能为你撕开一道逃生的缝隙。”
沈清辞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佩的温度,心头一暖,刚想开口道谢,却见谢玄转过身,重新望向石室穹顶,背影再次变得清冷孤绝,像是隔绝了所有情绪。
“走吧,从左侧的通道出去,便是墟底深处。”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记住,无论在幻境中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不要沉溺,你的目标,只有轮回碎片。”
沈清辞握紧手中的琉璃碎片与玄色玉佩,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左侧的通道走去。通道狭窄,四壁依旧嵌着幽蓝晶石,光线昏暗,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寂。他一步步往前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谢玄的话,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不安——谢玄的话,似乎藏着什么隐瞒,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走出通道,眼前再次出现迷雾,却比之前在昆仑秘境遇到的雾气更加浓稠,雾气泛着淡淡的灰色,透着刺骨的寒意,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他运转体内的灵力,谢玄留下的护身光晕瞬间亮起,将周围的灰色雾气隔绝在外,寒意也淡去了几分。
沈清辞循着琉璃碎片的微弱指引往前走,碎片偶尔会发出淡淡的金光,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忽然变得稀薄,一道模糊的光影在雾中浮现,像是一幅水墨画卷,缓缓展开。
他心头一紧,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幻境。他握紧手中的玉佩,警惕地往前走,光影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残破的宫殿,宫殿的琉璃瓦碎了一地,石柱断裂,墙壁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透着一股死寂的悲凉。
而宫殿中央,一道玄衣身影正单膝跪地,浑身是血,玄色的长袍被鲜血染透,变得沉重不堪,他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长剑,剑身上还沾着细碎的血肉,眼底是毁天灭地的疯狂与绝望,正是谢玄。
沈清辞的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他用力拍打屏障,却丝毫无法撼动。
“谢玄!”他嘶吼着,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样?!”
可谢玄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失去了所有意识。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缓缓从宫殿的阴影中走出,白衣染血,面容苍白,却依旧挡在了谢玄身前,正是千年前的自己!
“陛下,此事与他无关,要杀要剐,冲我来!”白衣沈清辞的声音坚定,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他握紧手中的短剑,哪怕浑身是伤,也依旧挺直了脊梁,像是要护着身后的人,直到最后一刻。
而他对面,站着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为首的男子身着龙袍,面色狰狞,眼中满是杀意:“谢玄以下犯上,屠戮朝臣,罪该万死!沈清辞,你身为他的同党,也难逃一死!今日,朕便要你们二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士兵们手持长剑,朝着两人冲了过去。白衣沈清辞毫不犹豫地挥剑迎上,可他本就灵力耗竭,浑身是伤,根本不是士兵们的对手,只一剑,便被士兵们的长剑刺穿了胸膛,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下,染红了洁白的衣袍。
“清辞!”
谢玄猛地回过神,眼中的疯狂与绝望瞬间被痛苦取代,他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伤势过重,再次摔倒在地。他看着白衣沈清辞缓缓倒下,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在血泊中渐渐失去气息,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啊——!”
谢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周身灵力暴涨,黑色的雾气翻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宫殿,士兵们在雾气中发出痛苦的惨叫,一个个神魂俱灭,连尸骨都化作了飞灰。为首的皇帝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要逃跑,却被黑色雾气缠住,瞬间被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宫殿中,只剩下谢玄和倒在血泊中的白衣沈清辞。谢玄挣扎着爬到白衣沈清辞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指尖颤抖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泪水顺着他冷冽的眉眼滑落,滴落在白衣沈清辞的脸上,混合着鲜血,透着极致的悲凉。
“清辞,别怕,我带你走,我们回家……”他的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哽咽,“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他抱起白衣沈清辞,转身朝着宫殿外走去,黑色的雾气在他周身缭绕,像是一道绝望的屏障,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他的背影决绝而孤独,一步步消失在迷雾中,只留下满地的残破与血腥,还有那散落在地上的,半块破碎的琉璃玉佩——与沈清辞手中的碎片,一模一样。
沈清辞站在屏障外,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冰冷,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终于知道,谢玄隐瞒的是什么,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竟是如此残酷的过往。
千年前的结局,不是谢玄为护他魂飞魄散,而是他为护谢玄,死在了乱剑之下,而谢玄,为了替他报仇,屠戮了整个皇宫,违背了天道法则,最终被封印在昆仑墟底,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他们之间的宿命劫数,从千年前那场屠杀开始,便早已注定。
原来,所谓的跨越轮回的羁绊,不过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黄粱大梦。
就在这时,手中的琉璃碎片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金色的光芒瞬间爆发,眼前的幻境开始扭曲、破碎,黑色的雾气朝着他席卷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绝望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想要捏碎手中的玄色玉佩,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雾气缠住,动弹不得,意识也在渐渐模糊。
“谢玄……”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再次浮现出谢玄抱着白衣沈清辞的背影,那抹孤独而决绝的背影,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或许,从他踏入昆仑秘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或许,这场黄粱大梦,终究无法醒来,他们,终究要在这场爱与恨的深渊中,一同沉沦,一同归于虚无。
黑色的雾气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谢玄清冷而绝望的低语,穿过无尽的时空,传入他的耳中——
“清辞,这一世,我还是没能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