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吞噬意识的瞬间，沈清辞以为自己会像千年前的白衣身影那般，彻底坠入虚无，可预想中的冰冷与窒息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熟悉的眩晕，像是被卷入急速旋转的漩涡，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无数细碎的低语，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听。
再次睁眼时，他竟还站在那座残破的宫殿里，只是周遭的黑雾已然消散，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尘埃气息。宫殿中央，谢玄抱着白衣沈清辞的身影消失无踪，唯有满地破碎的琉璃瓦与干涸的血迹，还残留着方才那场屠杀的痕迹，透着死寂的荒凉。
沈清辞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的琉璃碎片依旧泛着微弱的暖光，玄色玉佩也好好地握在另一只手里，周身的护身光晕并未消散，只是光芒黯淡了几分，像是刚刚抵御过一场无形的冲击。
“我……没死？”他喃喃自语，指尖微微发颤，方才幻境中的画面太过真实，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绝望，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让他一时无法分清，刚才经历的一切，究竟是尘封的记忆，还是致命的幻境陷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清辞心头一紧，猛地转过身，却见谢玄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宫殿门口，玄色长袍依旧干净整洁，没有丝毫血迹，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底的疲惫与悲怆愈发浓重，幽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清辞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你不是说，无法离开石室太远吗？”
谢玄缓缓走进宫殿，脚步轻缓，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他没有回答沈清辞的问题，只是目光掠过满地的残破，最终落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看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像是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切。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握紧琉璃碎片的指尖泛出白痕：“千年前的真相，就是那样？我为护你而死，你为我屠尽皇宫，违背天道，最终被封印于此？”
谢玄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悲怆渐渐褪去，重新被冰冷的疏离取代，仿佛刚才那个流露脆弱的人，只是沈清辞的错觉。
“是，也不是。”谢玄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幻境中的记忆，只是被天道扭曲后的碎片，并非全部真相。”
“扭曲后的碎片？”沈清辞蹙眉，“什么意思？”
“千年前的事，远比你看到的复杂。”谢玄抬眸，目光望向宫殿外浓稠的迷雾，眼神幽深，像是藏着无尽的秘密，“那场屠杀，并非只是为了替你报仇，而是牵扯着上古神明的秘辛，还有‘神明禁行’的天道规则。只是这些事，如今的你，还不能知道。”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沈清辞追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们不是要联手打破轮回吗？你藏着这些秘密，如何让我信任你？”
谢玄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时机未到。如今你只需记住，幻境中的记忆不可全信，轮回碎片才是关键。若你一味沉溺于过往，只会重蹈覆辙，最终被困在记忆里，永世无法脱身。”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让沈清辞心头微微一动。或许，谢玄隐瞒的一切，并非是要欺骗他，而是另有隐情，只是这隐情背后，藏着的，或许是比幻境更残酷的真相。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缓缓松开紧握的指尖，压下心头的疑惑与不安：“我知道了。”他顿了顿，抬眸看向谢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会沉溺于过往，我会找到轮回碎片，帮你打破封印。”
谢玄看着他，眼底的冰冷渐渐融化了几分，闪过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黑暗中燃起的星火，短暂却明亮。他微微颔首，抬手一挥，一道淡金色的光晕再次落在沈清辞身上，之前黯淡的护身光晕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暖意蔓延全身，连灵魂深处残留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这里是第一处幻境核心，轮回碎片就藏在宫殿深处的密室里。”谢玄指向宫殿后方，“密室门口有幻境结界守护，你只需将琉璃碎片贴在结界上，便能打开入口。记住，进入密室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留，拿到碎片立刻离开，我在外面等你。”
沈清辞点头，握紧手中的琉璃碎片与玄色玉佩，深吸一口气，朝着宫殿深处走去。宫殿后方的通道狭窄而昏暗，墙壁上布满了蛛网与裂痕，透着阴森的气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淡蓝色的结界，结界泛着细碎的光芒，像是一层透明的琉璃，将通道尽头的密室牢牢封住。沈清辞走到结界前，按照谢玄的吩咐，将掌心的琉璃碎片贴在结界上，碎片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与结界的蓝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绚丽的光影，结界渐渐变得透明，最终缓缓消散。
密室不大，四壁嵌着几盏泛着暖黄微光的晶石，光线柔和，与外面的荒凉截然不同。密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石台，石台上，一枚泛着淡紫色光晕的碎片静静躺着，碎片质地通透，像是凝结的雾气，又带着琉璃般的质感，正是轮回碎片。
沈清辞心头一喜，快步走到石台前，伸手想要拿起碎片，可指尖刚触到碎片的瞬间，密室的光线忽然变得扭曲起来，暖黄的光芒渐渐变成诡异的暗紫色，周围的墙壁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镜像，镜像中，不断闪过熟悉的画面——
水墨晕染的昆仑仙山，他与谢玄并肩坐在山巅，看云卷云舒；寂静的山谷里，谢玄手把手教他修炼灵力，指尖相触的暖意清晰可辨；漫天桃花林中，他为谢玄绘制塔罗牌，谢玄安静地坐在一旁，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些画面温暖而美好，与之前幻境中的残酷截然不同，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让沈清辞渐渐沉溺其中，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清辞。”
一道清冷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清辞猛地回过神，却见谢玄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密室里，玄色长袍在暖黄的光芒中泛着柔和的光泽，眼底没有冰冷，没有疏离，只有满满的温柔，正微笑着看着他。
“谢玄？”沈清辞愣住了，“你怎么进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便过来看看。”谢玄缓缓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的暖意透过发丝传来，温柔得让人心颤，“拿到轮回碎片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沈清辞看着眼前温柔的谢玄，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这个谢玄，太过温柔，太过真实，与平时那个清冷孤绝的他截然不同，像是幻境中编织出的假象。可指尖的暖意如此清晰，眼底的温柔如此真挚，又让他无法分辨虚实。
“你……是真的谢玄吗？”沈清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警惕地看着他。
眼前的谢玄微微一怔，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清辞，你怎么了？我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不信我？”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沈清辞，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沈清辞的瞬间，沈清辞忽然握紧了手中的玄色玉佩，指尖用力，玉佩瞬间发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光芒落在眼前的谢玄身上，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渐渐分裂成无数碎片，最终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而周围的镜像与暖黄的光芒也随之破碎，密室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石台上的轮回碎片依旧泛着淡紫色的光晕，只是周围的空气，多了几分诡异的寒意。
沈清辞大口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的温柔幻境太过诱人，若不是他及时想起谢玄的叮嘱，若不是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恐怕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果然是幻境陷阱。”他喃喃自语，心有余悸地看向石台上的轮回碎片，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拿起了碎片。
碎片入手微凉，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刚握住碎片的瞬间，碎片忽然与他掌心的琉璃碎片产生了共鸣，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密室的墙壁上再次浮现出镜像，只是这一次，镜像中的画面不再是温暖或残酷的记忆，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黑暗中，隐约有无数破碎的塔罗牌在流转，黑金渲染的牌面泛着神性琉璃般的光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所谓终点，亦是另一场宿命的起点……”
一道清冷的低语在密室中回荡，像是谢玄的声音，又像是来自遥远的时空，带着无边的虚妄与宿命的沉重。
沈清辞握紧手中的轮回碎片与琉璃碎片，光芒渐渐敛去，镜像也随之消失。他知道，拿到第一枚轮回碎片，只是打破轮回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危险的幻境与更残酷的真相在等着他。
可他没有退缩，转身朝着密室门口走去。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无尽虚妄，他都要陪着谢玄走下去，哪怕最终无法打破轮回，哪怕这场相遇终究是一场黄粱大梦，他也绝不后悔。
走出密室，谢玄依旧站在宫殿里，玄色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绝。看到沈清辞出来，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随即开口：“拿到碎片了？”
沈清辞点头，将手中的轮回碎片递到他面前：“拿到了。”
谢玄看着碎片上的淡紫色光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摇了摇头：“碎片需由你保管。你的神魂与碎片有着天生的羁绊，由你保管，才能避免被天道法则察觉。”
沈清辞收回手，将碎片与琉璃碎片一同握紧，点头道：“好。”
谢玄转身朝着宫殿外走去，沈清辞连忙跟上。两人并肩走在荒凉的宫殿里，玄色与白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像是跨越了千年的宿命重逢，在虚与实的边界，一步步朝着未知的前路走去。
宫殿外，迷雾依旧浓稠，黑暗笼罩着昆仑墟底，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沈清辞握紧手中的碎片，感受着指尖的暖意，看着身边清冷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或许，这场黄粱大梦，终将有醒来的一天。
或许，他们终究能打破轮回，走出这场宿命的纠缠。
只是他不知道，第二处幻境核心，藏着的，是比千年前的屠杀，更让他无法承受的真相，而那所谓的“神明禁行”规则，背后竟牵扯着三界存亡的惊天秘密，而他与谢玄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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