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佐助猛地转身,瞳孔骤然收缩。
来人竟是红。
这个总是穿着和服的女,此刻却套着皱巴巴的作训裤和衬衫,外面随意罩着件马甲。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佐助喉咙发紧,干咳了一声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的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卡卡西通知我们,你从医院跑出来了。”
我们?
佐助心里咯噔一下。
多少人在找他?
脸颊瞬间发烫。
他要劳烦这么多人来找?简直丢人现眼。
可转念一想,卡卡西老师现在……根本没法亲自来追他吧?
佐助别过脸,盯着脚边那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岩石,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那个梦。
梦里是血,是哥哥冰冷的眼神,是大蛇丸扭曲的笑容。
更不想说,他在和战斗时,好几次把对方看成了鼬。
他怕被当成疯子,怕被强行留在医院,怕再也没有变强的机会。
哪怕现在第七班的未来一片迷茫,他也不能停下脚步。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沥沥的雨声。
红默默走到他身边,任凭细雨打湿肩膀。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佐助心上:“明天要举行联合葬礼。”
佐助猛地抬头。
“是三代大人,还有所有牺牲的人。”红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安科。”
佐助的心脏骤然抽紧。
“你认识安科老师?”他艰涩地问。
红点了点头,指尖微微蜷缩:“我们是恋人。”
佐助瞳孔骤缩。
恋人?
他想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女,想起她倒在自己面前时,那双不甘的眼睛。
他和安科老师唯一的对话,就是在她弥留。
可眼前的红,却爱着那个为救他而死的女人?
还有阿斯玛……那个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致命一击的男人。
佐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太那种感觉了。
推开家门,看到的却是满地亲人的尸体。他们本该笑着迎接他,却以扭曲的姿态躺在血泊里。
那种绝望,他绝不会希望任何人经历。
“对不起。”
佐助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用尽了力气。
是他的错,不是吗?
安科老师是为了追他才来的,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她死在自己在乎的人手里,就像……就像哥哥当年一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要因为他而死?
身体突然开始发抖。
是因为冷吗?号服早就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还是因为恐惧?因为?
他。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佐助猛地一僵,几乎要挥开那只手。
可红没有退缩。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人怪你。”
佐助愣住了。
“安科是自愿来救你的,她不会后悔。”红的手微微用力,轻轻将他扳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换作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哪怕付出生命。”
佐助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红。
这个刚刚失去恋人的女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红的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号服传过来:“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佐助。我,阿斯玛,卡卡西,凯……还有所有的下忍,整个木叶……”
佐助的心狠狠一颤。
这太荒谬了。
当年他失去一切的时候,都抛弃了他。只有偶尔出现的暗部,在他濒死时拉他一把。
说整个木叶都支持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
鹿丸、丁次、井野找到阿斯玛的消息还在耳边。
日向和香燐为了救他,跟拼命的画面历历在目。
班在死亡森林里救了小樱,还替他保守了秘密。
他们用行动证明了,他们在乎他,愿意为他战斗。
他凭什么怀疑他们?
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佐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树梢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个身影轻盈落地,是大和。
“佐助,”大和的声音带着松了口气的暖意,“你没事就好。”
看到大和的瞬间,佐助积压的突然决堤。
他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不想再有人为我死了!”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和愣住了。
佐助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混着雨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樱为了我冲向大蛇丸,香燐为了救我被咬伤,安科老师为了我死在面前……还有卡卡西老师,他现在连都做不了了!”佐助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要为我牺牲?”
他不敢告诉第七班的人。
不敢对小樱说,他记得她扑向大蛇丸时,那绝望又决绝的眼神。
不敢对香燐说,他看到咬上她脖子时,心里那阵尖锐的刺痛。
更不敢对卡卡西老师说,他知道老师为了阻止大蛇丸,付出了什么代价。
至于鸣人……
他更不敢。
那个总是喊着“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木叶”的傻瓜,如果知道自己的想法,只会更加奋不顾身吧?
就在佐助崩溃的瞬间,红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头顶。
“傻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母亲的怀抱:“我们不是为了‘你’而战。”
佐助猛地抬头。
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却带着坚定的:“我们是为了‘伙伴’,为了‘木叶’,为了我们坚信的东西。”
她蹲下身,与佐助平视。那双温暖的红色眼眸,像太阳一样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安科不会后悔救你,阿斯玛也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赌上性命。”
大和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卡卡西老师说过,第七班永远不会放弃你。”
佐助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眼泪了。
以为从那天看到家人尸体开始,他就只剩下冰冷的仇恨。
可现在,这些人的话语,这些人的温暖,却像暖流一样,涌进他早已冰封的心里。
雨水还在下,却不再刺骨。
佐助看着眼前的红和大和,看着远处隐约出现的,搜寻的身影。
他突然明白,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哪怕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也有人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
佐助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脊梁。
“走吧。”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回医院。”
红和大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
大和伸出手,拉起佐助:“我背你回去。”
佐助没有拒绝。
趴在大和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佐助闭上眼睛。
明天的葬礼,他会去。
他会告诉安科老师,告诉三代大人,告诉所有牺牲的人——
他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
他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所有重要的人。
强到……不再让任何人因他而流泪。
雨渐渐停了。
一缕透过云层,洒在木叶的土地上。
佐助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微弱却坚定的笑容。
可他怎么开得了口?
对着红老师——那个有着温暖红眸的女人,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逝去的亲人。她对红豆老师的死,该比谁都痛吧?
还有大和老师。过去一个月,是他手把手教自己握剑,教他凝神静气,讲的那些,甚至能稍稍抚平心底“他”的伤痕。
要怎么对他们说?
“我知道。”
红老师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她红着眼眶,却强忍着没掉泪。佐助松了口气——他真怕她哭,那自己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怕是又要决堤。
“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大和老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脚步轻得像猫。他抬手揉揉佐助的头:“走吧,你的队友们该了。”
红老师在后面擦眼睛,还不忘补了句:“佐助,要是想聊聊红豆,随时找我喝茶。我这儿有好多她的。”
佐助闷闷应了声“知道了”,拒绝了大和老师要背他的提议。虽然脚,但他想自己走。
凌晨三点的雨还在下,街上空无一人。佐助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应付任何人。身上的号服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了些。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开口:“拿走了你的刀。”
说出那个名字时,喉间像卡了根刺。
大和老师愣了愣,随即笑了:“那是你的刀。说,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再给你找一把。”
佐助皱着眉摇头:“不用。”
“的。”
两人沉默的僵持。佐助没再反驳——他不想像跟鸣人那样,为这种小事吵起来。大和老师却好像挺得意,一路都带着笑。
刚进医院,护士们就围了上来,七手脚地给他换衣服、擦身子。佐助虽不耐烦,却也松了口气。可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肩膀又绷紧了——他讨厌医院,打心底里讨厌。
跟着大和老师上楼,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不只是鸣人和小樱的声音,还有好多人在说话。
佐助疑惑地看向大和老师,对方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藏着笑意。他推开门,整个人都僵住了。
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虽然不是整个木叶的人都来了,但也差不多了。
原本的另一张不见了,只剩卡卡西老师躺着的那张。地上铺了满地的枕头和毯子。凯老师坐在卡卡西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宁次蒙着眼睛,靠在床上跟站着的井野吵架——井野穿着号服,脸上却画着浓妆,脸颊还贴着纱布,看起来怪滑稽的。
香磷坐在上,跟同样穿着号服、上缠满绷带的雏田聊天。志乃站在旁边,似乎在跟躺在毯子上的夕颜讨论武器——夕颜的号服侧面也缠着绷带。
丁次双臂绑着绷带,跟毫发无损的小李笑作一团。鹿丸顶着黑眼圈,坐在角落里翻着白眼听牙讲冷笑话。
鸣人和小樱一看见他,立刻从地上跳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这是干嘛?”佐助嗓子干得发疼,脑子转不过来。
小樱笑着耸肩:“大家本来就在医院伤,外面又不让随便走——怕还有敌人没完。既然都在,不如开个睡衣派对?”
鸣人得意地晃着脑袋:“是我用影分身把大家都找来的!怎么样,厉害吧?”
里暖烘烘的,混杂着消毒水和食物的味道,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或挥挥手,就继续聊自己的了。香磷和雏田明显松了口气,佐助心想,回头得跟她们聊聊。
这样的房间里,应该不会做噩梦吧。
佐助站在门口,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大和老师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刚踏进房间两步,鸣人和小樱就扑了上来。
小樱抓住他的左手,鸣人拽着他的右手,三个人一起摔进了地上的毯子堆里。
笑声炸开,是那种发自的、毫无掩饰的笑。佐助看着身边闹成一团的伙伴,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