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佐助没跟第七班说过一句话。
小樱凑过来递水,他眼皮都不抬。鸣人在训练场上咋咋呼呼喊他名字,他直接转身就走。只有时才会跟波之国的村民搭两句话,每天雷打不动找卡卡西要特训——至于那两个队友?在他眼里跟空气没区别。
卡卡西每次拒绝时,那只写轮眼都透着明显的不赞同。
佐助不在乎。
谁让他们多管闲事?谁让他们非要扒开他心里的伤口,戳到他快要崩断神经才罢休?
团队只会让人软弱。只有独自变强,才能斩断过去的枷锁。
直到第三天,他再次堵到卡卡西。银发上忍还是那副懒散模样,单手插笑得欠揍:“行啊,不过你伤还没好透,今天带小樱和鸣人练基础吧。”
“哐当——”
佐助手里的玻璃杯应声裂开。冰水顺着指缝淌到地上,他死死攥着碎片,指节泛白。
没等卡卡西再说什么,他猛地起身,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小樱在身后焦急地喊他名字,他耳不闻,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狂奔起来。
穿过波之国的小镇,沿着泥泞的小路一路向上,直到那两座孤零零的坟墓出现在眼前。
左边是再不斩的墓,插着那把沾过无数鲜血的斩首大刀。右边是白的墓,只有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连名字都没刻。
佐助站在墓前,盯着那把刀看了。
那个差点杀了他的男人,那个明明能取他性命却手下的少年……他们都死了。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死在一场他没能亲眼看到结局的战斗里。
他缓缓坐下,后背抵着冰冷的墓碑。
半小时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佐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樱。她站在几步外,犹豫着不敢靠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小樱。”
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跟她说话。
女孩浑身一僵,声音带着颤:“佐助君?”
佐助侧过头,眉头紧锁:“他们怎么死的?”
“啊?”小樱愣了,“谁?”
“再不斩和白。”佐助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他不想提自己当时有多狼狈,更不想承认——如果不是白手下,他早就成了冰棺里的尸体。
小樱咬着下唇,这是她紧张时的老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佐助身边坐下,裙摆仔细地铺在草地上:“我也不知道你昏过去之后的事……但鸣人打破冰层之后……”
她开始轻声讲述。
讲鸣人怎么突破白的冰镜,怎么把那个能轻易秒杀佐助的对手逼到绝境;讲白怎么突然挡在再不斩身前,用身体接住致命一击;讲卡多带人来踢白的尸体,村民们怎么拿着冲上来;讲再不斩最后砍翻卡多一群人,卡卡西怎么背着他走到白的墓前……
讲到最后,小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下意识地往佐助身边靠了靠,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佐助没有躲开。
小樱依赖他,向他寻求,这很正常。但鸣人——那个连分身术都练不好的吊车尾,竟然能打赢差点杀了他的对手?
这太荒谬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樱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佐助没有看她,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她总是这样,容易为别人的流泪,虽然这在世界里是致命的弱点,但他不会因此嘲笑她。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樱的。
女孩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没有再哭出声。
又沉默了几分钟,佐助才开口:“等下……帮我跟鸣人说一声,我找他。”
小樱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佐助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谢了。”
至少她愿意告诉他这些。
小樱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个带着泪的笑容——不是平时那种刻意出来的可爱模样,而是发自的、带着点羞涩的笑。“不用谢啦,佐助君!”
她起身离开后,佐助独自在墓前坐了。
直到天边最后一点都消失了,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鸣人喘着粗气跑上来,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泥土。他一屁股坐在佐助对面,跟小樱刚才的小心翼翼不同,大大咧咧地伸开,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瞪着佐助:“喂!佐助你找我干嘛?刚才小樱哭着跑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佐助看着他,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
“你怎么打赢白的?”
鸣人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他挠了挠头,眼神飘向远处的树林,声音低沉下来:“……我们之前见过。在森林里训练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些话。”
“什么话?”
鸣人猛地转过头,眼神亮得惊人,一字一句地说:“他说——想要保护重要的人,就会变得更强!”
佐助愣住了。
他知道鸣人肯定藏了什么。那个瞬间爆发的力量,绝对不是普通下忍能有的——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鸣人刚才的话。
重要的人?
他是不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鸣人喜欢跟他较劲,喜欢喊着要他,这他都知道。但“重要的人”和“竞争对手”,是两码事。
佐助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个字:“哦。”
鸣人却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像冲破乌云的一样耀眼:“对吧?白真的厉害!他说的话我现在都记得!”
晚风拂过墓地,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佐助看着鸣人灿烂的笑脸,第一次觉得——或许团队,也不是没有意义。
至少……有个能让他想要追上的背影,也不错。
佐助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那个对他手下的男人,那个最终死在他面前的身影,像淬毒的针一样扎在脑子里。他甩甩头,脖颈发出咔的脆响,起身时骨节舒展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
“喂。”他斜睨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年,语气带着惯有的冷淡,“陪我练一场。”
鸣人眼睛“唰”地亮了,从地上蹦起来的动作差点带翻旁边的水壶。“好啊好啊!佐助你终于肯主动找我打架了!”
结果毫无悬念。
次交锋,次被佐助的苦无抵在喉咙。鸣人瘫在地上直喘气,佐助却连呼吸都没乱——只是心里那股烦躁,一点没散。
直到夜色浸透村子,佐助才避开巡逻的,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
木叶的灯火在脚下铺成星河,卡卡西背对着他坐在屋脊上,白色发梢被晚风掀起。佐助没说话,径直坐到他身边,膝盖抵着膝盖,沉默像潮水般漫开。
卡卡西也没开口。他总是这样,能安静到让人心。
佐助终于撑不住了。“你的写轮眼,怎么来的?”
他盯着远处的火影岩,没敢转头看老师的脸。那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只激起片刻涟漪,又归于平静。
然后,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落在他头顶。
“嘛,是个很长的啊。”卡卡西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藏着的沉重。
佐助没躲开。“我有时间。”
“哦?那我就说了。”
卡卡西的声音下来,像在翻一本旧书。
“很多年前,我还是个下忍的时候,队里有个叫带土的宇智波。”他顿了顿,风里似乎飘着木叶旧年的蝉鸣,“那家伙笨得要命,连最简单的分身术都练不好,却总说要当火影。后来我们执行任务,为了救队友,他被压在石头下面……临死前,他让琳把自己的写轮眼,移植给了我。”
佐助僵住了。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想起卡卡西之前说过,所有朋友都刻在灵碑上——原来这就是真相。那个总把“迟到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只猫”挂在嘴边的老师,背后藏着这样的过往。
他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你从来没告诉我?”
这次,他终于转头看卡卡西。老师的独眼在下泛着红芒,平时半睁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我以为你知道。”卡卡西的语气带着歉意,“我以为宇智波的长辈,会跟你提起带土……”
提到“宇智波”三个字时,佐助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又瞬间碎成灰烬。他用力摇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们没说过……从来没有。”
突然,卡卡西的手臂揽过来,把他往身边带了带。佐助的头撞在老师的肩膀上,布料上的硝烟味混着淡淡的檀香,意外地让人安心。他没挣扎,任由卡卡西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
“嘛,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自己猜这么。”卡卡西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很轻,“不是瞒你的。”
佐助松了口气。
不是抢来的,不是从尸体上挖的——是同伴用生命换来的馈赠。
这个答案,比任何都管用。他抿了抿唇,声音低得像呓语:“明天……教我用写轮眼。”
卡卡西轻笑一声,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可以哦,但不能练——你的伤还没好。”
“切。”佐助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没走。
就靠在卡卡西肩膀上,听着老师平稳的心跳,任由晚风把疲惫一点点吹走。反正明天醒来肯定会被鸣人笑话“佐助跟卡卡西老师撒娇”,反正卡卡西肯定会用“哦呀哦呀,佐助君昨晚可是赖在我身上不肯走呢”来调侃他——
但现在,他不想动。
太累了。累得连维持那层冷漠的外壳都觉得费劲。
夜色渐深,佐助闭上眼睛之前,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等回去,一定要去灵碑,看看那个叫带土的宇智波。
看看老师的眼睛,原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