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伊鲁卡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指尖还残留着绷带的粗糙触感。
对普通村民来说,十七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可对而言,这年纪早该独当一面了。像他这样,九岁就成了孤儿的——从父母倒在二尾之乱的废墟里那天起,他就被迫学着自己洗衣做饭,自己处理伤口,自己在深夜里舔舐伤口。
尽管玄间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还嫩得很”,伊鲁卡却,自己早就是个合格的成年人了。
除了一点——他还没到能的年纪。
可最近这几个月,他却总忍不住想找点灌下去。在这种深夜,某个不速之客又一次破窗的时候。
“嘶——”伊鲁卡猛地转过身,手里的绷带差点缠到自己脖子上。
浴室的瓷砖上,暗红的血迹蜿蜒成蛇,一路延伸到那个靠在洗手池边的男人身上。
旗木卡卡西。
这家伙正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给自己缝肋骨上的伤口,线都歪歪扭扭的,血还在往外渗。伊鲁卡甚至怀疑他连基础的医疗忍术都用不出来了——毕竟那身查波动弱得像风中残烛。
“你就不能去医院?”伊鲁卡压着嗓子低吼,生怕吵醒隔壁的。
卡卡西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任务结束要回火影楼汇报。”
“鬼才信你去过火影楼。”伊鲁卡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拍开他的手,“这个月第几回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他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消毒水和针线,指尖泛起微弱的——那是他唯一会的医疗忍术,只能勉强止血。卡卡西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可伊鲁卡没理他,自顾自地伤口。
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止水来的时候至少会敲门,他那个小表弟鼬虽然总是紧张得攥着衣角,却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回应。只有旗木卡卡西,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敲门”两个字怎么写,更半夜三点是不是拜访的好时间。
伊鲁卡突然想起那个总爱爬他窗户的小鬼。
鸣人那孩子,肯定是遗传了这家伙的坏。
同样的不请自来,同样的没礼貌,同样的……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七岁的鸣人会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盆栽,像只偷的猫似的从窗户溜进来,红着脸问他“伊鲁卡老师,你说鼬哥哥以后会愿意嫁给我吗?”——那小模样,伊鲁卡憋笑憋得肚子都疼,差点忍不住去捏他的脸颊。
可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伊鲁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他扔出去。
“鸣人呢?”卡卡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伊鲁卡的动作顿了顿:“他今晚在我这儿吃的饭,刚走。”
哪是“刚走”,明明是伊鲁卡不放心,送他回了那个像监狱一样的。
第一次去鸣人住处的场景,至今还刻在伊鲁卡脑子里。
那栋破旧的楼孤零零地立在村子边缘,走廊墙壁上是“怪物”“滚出去”的红色涂鸦。鸣人就坐在门口,手里攥着块破布,费力地擦着门上同样的字迹——那些痕迹新旧交叠,显然他已经擦了无数次。
伊鲁卡当时就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更让他愤怒又的是,鸣人一脸无所谓。直到伊鲁卡问起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封印,他才低声说“这样就不会有人靠近了”。
玄间曾经说过,木叶是个大家庭,大家都会互相。
可眼前这孩子的家,却像个自己亲手筑起的牢笼,用来隔绝那些本该保护他的村民。
伊鲁卡恨不得冲进宇智波,把富岳按在地上揍一顿——他教出来的鼬那么温柔,怎么就没人教这些村民怎么一个孩子?
鸣人从来没对任何人发过脾气,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伊鲁卡甩了甩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卡卡西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他松了口气,把用过的绷带扔进垃圾桶。
“以后别再半夜闯进来了。”伊鲁卡没好气地说,“下次直接去医院。”
卡卡西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护额下的眼睛。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镀了层冷。
伊鲁卡突然想起鸣人爬窗户时的样子,想起他抱着盆栽时小心翼翼的,想起他问起鼬时红扑扑的脸颊。
——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七岁,一个二十多岁。
一个让人想笑,一个让人头疼。
伊鲁卡叹了口气,转身去给卡卡西倒了杯热水。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夜色像墨一样浓稠,只有浴室里的,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鸣人不爱出风头。
他总是安安静静的,话少得可怜,上课也总走神。偶尔开口,声音轻得像猫叫。
可这孩子鬼得很——真要讨时,总有办法让人挪不开眼。但更多时候,他就像块橡皮糖,黏在伊鲁卡身后,小手攥着老师的衣角不放,仿佛一松手,伊鲁卡就会消失,……他自己会消失似的。
伊鲁卡说不上来这感觉,只觉得心口发堵。但奇怪的是,他非但不烦,反而满心柔软。
这孩子身上的矛盾太多了。本该让伊鲁卡警惕的地方,却偏偏让他心疼。
不像以前,听着村里那些鸣人的谣言——说他是灾星,是妖怪——伊鲁卡也曾信过,也曾疏远过。直到玄间把鸣人领到他,拍着他肩膀说:“村子是一家人,伊鲁卡,你得把这话落到实处。”
伊鲁卡心里有个猜测。
鸣人身上那些的怪异,他有个挺靠谱的推论。但他不敢深想,连想都不愿想。
什么推论?没有的事。
可刚打定主意不多想,卡卡西的话就让他僵住了。
伊鲁卡正给卡卡西伤口,手指笨拙得很——他只会些基础护理,毕竟平时的都是学生。他一边缠绷带一边数落:“你能不能小心点?每次带伤回来,鸣人都要哭半天。”
卡卡西闷哼一声,听着像委屈。伊鲁卡差点笑出来——这哪是任务室里那个冷冰冰的“拷贝”?至少在鸣人面前,说起鸣人时,他不是。
“他跟我说……”卡卡西盯着沾血的衬衫,声音低哑,“想早点毕业,跟我一起出任务,保护我。”
伊鲁卡鼻子一,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珍惜呢?
“那你更该好好活着。”他强压着哽咽开口。
他就是这么感性,怎么了?
“不是我想接,伊鲁卡,是任务安排……”
“叫我海野老师。”
“好的,伊鲁卡。”
伊鲁卡有时候真想揍这货一顿。
但下一秒,卡卡西的话让他彻底愣住。
“火影大人?”
“SS级任务,他没人可派了。”
伊鲁卡眉头拧成疙瘩。
不对劲。卡卡西也就比他大几岁,却已经在战场上拼了好几年。更让他窝火的是,火影明明知道鸣人是这活下去的唯一指望,却还把他派去执行SS级任务——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鸣人在身边,卡卡西就是个空壳子。
这他妈算什么?
伊鲁卡气得攥紧了拳头。
“别多想,没用的。”卡卡西抬头看他,眼神空洞。伊鲁卡这一个月见多了——只要卡卡西没任务,就会偷偷来找鸣人,两人像做贼似的躲在里。鸣人看卡卡西的眼神,那是掏心掏肺的依赖。
还有宇智波止水。
止水比伊鲁卡还小,却是经历过战争的老手。可一见到鸣人,他眼里就像点了火遁,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像个终于能撒欢的孩子——那是他平时根本不敢露的样子。
最近宇智波一族被赶到区隔离,止水和鼬在村里走动时总被人指指点点。明明跟二尾的事,却要背。
伊鲁卡闻得到政治斗争的味儿。这种时候,倒霉的永远是最弱小的人。止水不是,但伊鲁卡每次看到这两个少年在他里放松片刻,出门却立刻换上备战状态时,保护欲就忍不住翻涌。
止水和卡卡西,是鸣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可偏偏,村子禁止他们见面。
伊鲁卡气得肝疼。
这群混蛋,连唯一真心对鸣好的人都要夺走?
就在这一刻,伊鲁卡下定了决心。
“去洗澡换衣服。”他把毛巾扔过去,“鸣人醒之前,别让他看到一滴血。”
“好的,伊鲁卡~”
伊鲁卡摸了摸口袋里的起爆符,眼神危险。
卡卡西见状,溜得比还快。
……
伊鲁卡不知道,他这小小的里,此刻挤满了“不速之客”。
玖辛奈坐在鸣人睡的 futon 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勾起满意的笑。海野伊鲁卡眼里那团火,她太熟悉了——那是要搞事的前奏。
玖辛奈摩拳擦掌,着一场大乱。
泉奈像块影子,黏在伊鲁卡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卡卡西,那模样活像见了糖的孩子。玖辛奈翻了个白眼——这绝对是宇智波的,要么看上,要么……看上写轮眼?毕竟卡卡西对伊鲁卡言听计从的样子,泉奈看得眼睛都直了。
扉间——玖辛奈早就懒得跟他客气了,毕竟不止一次想再杀他一回——正扒着书架看卷轴,眼神发亮。自从他们三个能碰实物后,这家伙就像找到了新,逮着能摸的东西就研究,见着没读过的书就挪不开脚。
nerd。
水门肯定跟他合得来。
想到水门,玖辛奈心口一阵抽痛。
她不知道水门有没有来得及给鸣人留下查印记。她死得早,没机会用自己的查标记儿子——或许这是好事,不然她有力量留在鸣人身边。但水门撑到了最后,直到把二尾封印进鸣。
他做到了吗?
玖辛奈望着儿子熟睡的脸,眼眶泛红。
或许……或许这印记……
鬼魂是被查刻印在世间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水门的灵魂被死神禁锢,鸣人也能再见他一面?
玖辛奈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她不知道方法。更怕贸然尝试会害了整个村子,害了鸣人。
九尾现在对鸣人比对她亲多了,但解开封印的瞬间,鸣人绝对会死。他那小身板根本扛不住尾的查冲击。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伊鲁卡走了出来。玖辛奈猛地回神,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纷乱的念头。
她知道,白牙就在附近。虽然很少能看见他,但那股熟悉的查波动骗不了人。比起刚才带着卡卡西冲进来时的焦躁,现在的白牙明显平静了许多。
那会儿卡卡西浑身是伤,后面跟着的带土和凛急得眼睛都红了——每次卡卡西出任务受伤,这俩孩子都跟天塌了似的。
里不止白牙一个鬼魂。整栋楼里都飘着不少战死的英灵。但没有伊鲁卡的父母。他们死了太多年,早就散了。大多数的魂魄都留。
玖辛奈的落在伊鲁卡身上。
年轻的老师走到鸣人床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鸣人额前的碎发。他脸上没什么,可眼底的温柔藏不住。
玖辛奈下意识地靠近,手指几乎要碰到伊鲁卡的手背——她也总这么摸儿子的金发。
“木叶就是你的家。本来就该是。”伊鲁卡的声音很低,很软,带着点沉思的意味,“你不是一个人,鸣人。我们不会丢下你。”
里的鬼魂突然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这边,神色肃穆。
玖辛奈的眼眶猛地一热。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她心上,比她想象中更疼,更暖。
她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个红发的外来女孩,从被毁灭的涡潮隐村逃出来,在木叶的大街小巷里像个异类。鸣人也是一样。在自己出生的村子里,他永远是个外人,永远不被接纳。
这是第一次,有活人对鸣人说这种话。或许用行动表达过善意,却从没人把“家”和“不会丢下你”说出口。
玖辛奈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谢谢你我的儿子。”
伊鲁卡突然僵住,猛地抬头,直直看向玖辛奈的方向。他的呼吸都停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她身后的墙壁——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可那眼神里的震惊和茫然,骗不了人。
“他听见了。”
扉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玖辛奈回头,看见二代目火影的鬼魂飘在旁边,脸色严肃。
“玖辛奈,他能听见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