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夏天,空气里飘着股怪味。
是柏油路面被晒化的机油味,是街角流浪汉留下的尿骚,还有快餐店排风口涌出来的油炸香气,混着热狗摊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烤肉味。最浓的还是汗味——像是有人把盐水倒进,起来的水汽裹着廉价古龙水和花哨香水,黏糊糊地糊在皮肤上。
哥德弗里深吸一口,像吸大麻似的陶醉。
可在佐助闻来,这味道却串了线。
他仿佛回到了老家,脚下是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土地,耳边是叔叔阿姨们烤着烤鸟串的吆喝。肉汁滴在炭火上,起的香气裹着的味道,还有哥哥鼬刚学会烤的鳗鱼,焦香里带着点微甜。
哥德弗里听见引擎回火的爆响,听见罪犯们的聒噪争吵。佐助听见的却是蝉鸣,还有妈妈温柔的笑声。
佐助坐在委托人后院的树荫下,指尖沾着点汗。头顶的蝉声嘶嘶啦啦,像是蝉翼快要绷断。他望着透过树叶洒下的,忽然想起上次和奎因在中央歇脚的日子——两人啃着热乎的热狗,骂着这鬼天气。
“妈的,热死了。”
“废话,哥德弗里。”
他嘴角扯了扯,笑了。
佐助正冲茶。这次用的是茶,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听卡卡西老师念叨什么茶道了。
突然,手里的杯子“咔”一声裂了。
裂痕从杯口直劈到底,滚烫的茶水瞬间泼了满手。
死亡这种事,对他来说早是家常便饭。佐助面不改色,把剩下的水倒进水槽,随手把杯子扔进垃圾桶。直到听见垃圾桶里传来的碎裂声,他才后知后觉——这杯子好像挺贵的?
比和巡逻队那点破工资更糟心的,就是赔不起的财产损失。
他默默把手伸进垃圾桶,把碎瓷片往旧垃圾底下扒拉,试图毁尸灭迹。
刚从橱柜里摸出新杯子,厨房门就开了。卡卡西领着一个老人走进来——是麻衣的父亲,看年纪也就出头,却瘦得厉害,正捂着嘴压抑地咳嗽。
“哦……你就是鸣人君说的,明希最讨厌的那个孩子吧?”
佐助眉头一皱,心里不爽。
他把新泡好的茶递给卡卡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我放了点毒。”
老人吓得直结巴,卡卡西赶紧打圆场:“别,,他开玩笑呢。”
“你们的幽默感……还真是特别。”
佐助心里嘀咕:可不嘛。
中午,卡卡西把他们拽进一家汤店,美名曰“健康饮食讲座”。
佐助刚坐下,就瞥见邻桌卡座后面坐着个女的——她正低头吸溜拉面,可脖子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是个死人。
这种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鬼,佐助见得不多。大概是生前太,死后还困在执念里,循环着生前的欲望。他懒得管这鬼吃拉面的技术细节,只随便扫了一眼。
“我怎么还活着啊?”鸣人突然出声,语气里满是疑惑。
“纯靠硬撑呗,我猜。”小樱接话。
服务员过来点单,卡卡西直接替他们点了。除了小樱,鸣人缩在座位里,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靠背,生怕被人看见。小樱凑过去低声问了句什么,佐助没听,但看见她脸色瞬间冷硬如铁时,他立刻用眼神示意——厕所看起来不错,他想去“参观”一下。
“最后那个要大份。”卡卡西。
“还要别的吗,?”
“不用了。”
服务员刚走,小樱就把锁在卡卡西身上。鸣人急得直摆手让她别说,被她一巴掌拍开。
“老师,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把鸣人当瘟神?”
佐助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
“小樱。”卡卡西敲着下巴,“这问题挺有趣。”
“哦?”小樱拖长了调子,“那答案肯定也‘有趣’吧?”
“得看鸣人愿不愿意说。”卡卡西对着蔫了吧唧的鸣人笑了笑,“这是你的秘密。”
鸣人眼睛瞪得溜圆:“你、你知道?!”
“哎呀,我可是负责监督你们成长的老师,要帮你们成为最棒的。”卡卡西说得一本正经,“要是连这都不知道,我岂不是个疯子?”
佐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本来就是。
不知怎的,鸣人突然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憋着不说话。
佐助实在受不了这emo氛围,起身就想溜去厕所。卡卡西却突然看向小樱,小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鸣人也冲他挤眉弄眼,活像在发SOS信号。
“你敢走,我就停了你所有任务。”卡卡西地说。
“操你们所有人。”佐助骂了句,不不愿地坐了回去。
“佐助今天可真活泼。”卡卡西笑眼弯弯,“团队谈心这种事,怎么能缺席呢?很重要的。对了,鸣人君的小秘密——”鸣人拼命摇头反对,卡卡西却没理他,“我觉得还是找个私密点的地方,等鸣人君愿意说了再聊比较好。”
“我绝对不愿意!”
“那就算了。”
小樱脸色沉下来:“那秘密很糟吗?”
“哦,是糟透了。”卡卡西语气轻快得像在说笑话,“等鸣人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吓得跑掉,我就亲手毁了你们的职业生涯,把你们扔回下忍部队,一辈子别想升职。”
佐助端起水杯,对着卡卡西举了举,像是在:“说得好。”
“别把这当成鼓励。绝对不要。”
鸣人那档子破事暂时按下不表,可剩下的午饭时间,空气里还是绷着股劲。
佐助面前摆着个大碗汤——不用想,肯定是卡卡西的,又在嫌他吃得少。
这家伙,真是把操心他的饭量当毕生事业了。
又过了几天,他们接了一堆憋屈的D级任务。太阳快落山时,几人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卡卡西却拖着他们进了家小杂货店。
他塞给小樱一张,让她和佐助一组采购,然后把鸣人“拐”走了。佐助盯着货架上的土豆发呆,等反应过来时,小樱已经不见踪影。没一会儿,她抱着袋大米回来,扔进佐助手里的篮子里——那分量差点把他胳膊压弯。
“你说,他们是不是又在谈心?”小樱突然开口。
佐助瞥了眼卡卡西和鸣人消失的方向,鸣人刚才那,活像要被拖去刑场。
“肯定是。”他说。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
“这是你的饭,的活儿是我干,你倒好,白吃白喝。凭什么啊?”
佐助勾起唇角,笑得人畜无害:“因为你爱我?”
她翻了个白眼,把购物“啪”地拍进他手里,转身就走,声音远远飘过来——
“滚你大爷的!”
“哟,稀客啊!”
健二眼睛一亮,立刻扑向佐助怀里的购物袋。塑料袋沉得拎不动,他干脆把脸埋进去猛吸,“嚯——”
“激动归激动,别把血进去。”佐助警告一句,边脱外套边往浴室走。
冷水“哗”地浇下来,他舒服地喟叹一声。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仿佛连骨头缝都透着。
浴室里的热气渐渐散去,佐助靠在瓷砖上,意识昏沉。等他猛地惊醒时,已经冻得发麻,连打个喷嚏都带着颤音。
他裹着浴巾往走,刚推开窗户透气,就见窗台上蹲着只乌鸦。纯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发出一声倨傲的嘶鸣。
晦气。
佐助皱眉挥手,乌鸦扑棱着飞走了。他转身扫过厨房,桌上的蔬菜水果已经开始,散发着臭味。
意料之中。
他随手把烂菜扔进垃圾桶,突然摸到一个袋子里藏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需要找人聊聊的话,打这个电话:******
旗木卡卡西’
佐助捏着纸条,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说不出的别扭,还混着点道不明的火气。
这算什么?未经就闯进来,还留下这种东西?跟穿着踩进犯罪现场似的,像个路人突然跳出来,对着跳楼的孩子瞎逼逼,不管旁边的专业人士。
卡卡西就是想监视他,防着他惹事。
真够“贴心”的。
“他人还怪好的。”健二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佐助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纸条扔出去。低头一看,健二的幽灵手指正戳着厨房窗户——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半轮月亮挂在天上。
“你应该给他打电话,说说你差点在浴室冻成冰棍的事。”
“那是意外。”佐助把纸条揉成一团,精准扔进垃圾桶,“我出去一趟。”
“天还没亮呢,”健二飘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你这脸色跟鬼似的。”
“感觉也像鬼。”佐助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去买感冒药。”
健二撇撇嘴,那眼神明摆着说“祝你好运”。
佐助心里冷笑。
几年前他在平民区买过流感药,结果吃多了差点送命。火影大人怕他这个“最后一个宇智波”再出事,直接给所有药店发了禁令——除非特殊,不准卖药给他。
现在呢?差点冻死,还发着烧,这算特殊了吧?
简直是天助我也。
他深吸一口气,疲惫里掺着点隐秘的。
“据我观察,的小孩更容易博取。”佐助咳嗽着,推开药店门。
二十分钟后,他揣着个着药片的纸袋往回走。
深夜的木叶依旧暖得让人烦躁,热风钻进衣领,他却忍不住发抖。寂静的里,只有树叶沙沙响,屋顶偶尔传来巡逻的轻响,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又一阵寒颤袭来,佐助扶着路灯停下脚步,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杆上。
妈的,想死都这么费劲。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等回过神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算算时间,第七班的晨会还有一个小时,他肯定赶不上了。
挺好。
半轮月亮还挂在天上,冷冷地看着他。佐助闭上眼睛,开始想象——在星空下睡去,再也不用面对那些痛苦和绝望,什么都不用想。
多好。
他摸出药瓶,拧开盖子。瓶身是儿童设计,他手抖得厉害,跟毒瘾发作似的,了半天才打开。
一把药片倒出来,他想都没想就塞进嘴里。
刚要咽下去,突然“嘭”的一声,一个穿着绿色紧身衣、橙色运动裤的碗状发型男人从天而降,活像个战队队员。
卧槽?
“糊涂啊!”男人一把拍在他背上,佐助呛得直咳嗽,药片喷了出来,“心切值得表扬,但一次两粒才是正常剂量!这么多药吃下去,你的青春还怎么?”
佐助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抬头瞪着蹲在面前的男人。那张脸板得跟铁板似的,那可笑的发型,简直辣眼睛。
脑子里“叮”的一声——是凯。
卡卡西那个朋友。
佐助突然笑了,笑得浑身发颤,声音都走调了。
“别这样自己。”凯伸手按住他的头,不让他撞路灯。
妈的,没完了是吧?
佐助心里骂娘。
我招谁惹谁了?
怎么就不能让我会儿?
真是个可悲的倒霉蛋。
凯好像没看出他的崩溃,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路灯下那笑容亮得晃眼:“你是我永恒的对手的学生!宇智波佐助,没错吧?”
“错了。”
佐助止住笑,撑着路灯站起来。凯想扶他,被他一个眼刀瞪了回去——要是让卡卡西知道这事,肯定连他的都给停了。
“不用管我,老师。”他比了个没力气的大拇指,“我没事。”
凯的眼神跟他以前的心理医生一模一样,只要他撒谎说自己没有PTSD,医生就会用这种“我看穿你了”的眼神盯着他。
真的假的?
凛在卡卡西的里蹦跶着,一会儿哼着跑调的歌,一会儿咯咯笑,还时不时冲他撒娇。
这孩子自从去看过玖辛奈后,明显好了不少。可卡卡西的却乱得像刚被洗劫过——沙发垫歪在地上,茶几上堆着没洗的碗,连墙上的挂画都歪了半尺。
佐助站在门口,胃里一阵。
这场景让他想起刚暗部那年见过的凶案现场。一个从战场回来的父亲,没接受过任何心理疏导。某天,垃圾车的轰鸣声突然触发了他的PTSD。他把妻儿当成了敌人,抄起菜刀就砍。等过来时,满屋子都是血。男人看着自己的双手,当场举枪崩了自己的头。
那种绝望的死寂,和此刻凛的笑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佐助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凛敞开的领口。那里的伤口像被霰弹枪轰过一样,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血痂还没脱落。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本来就冷,这下更是寒到了骨子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机械地挪到墙角的 futon 上,裹紧被子缩成一团。被子还带着卡卡西的体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凯在厨房和卡卡西低语了几句,临走前塞给佐助一杯热茶。凛在里转圈,嘴里唱着怪调子:“砍呀砍,大脚趾,小脚趾,把宝宝扔进湖里去~”
佐助背靠墙壁,一口一口抿着茶,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谬透顶。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对面,卡卡西坐着,脸色凝重得像在审连环杀人犯。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盯着佐助,像要把他看穿。
“你是不是想过量服药?”
佐助仰头看天花板,地喝茶:“这可不像是宇智波的死法。过量服药太温柔了,不符合我们的风格。要我说,还是屠杀更带劲。”
“佐助。”
“不加‘’了?”
“我认真的。”
“是吗?”佐助的声音毫无波澜,“不就是不小心看错剂量吗?谁都可能犯这种错。说真的,我还得谢谢那个绿色疯子来得及时,不然昨晚真的麻烦了。”
——当然,从他这种不健康的视角来看,这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一把药可不是‘不小心看错’,佐助。”卡卡西眯起眼睛,语气冷得像冰,“我需要知道你是不是想自残,再试一次。我。他妈的。认真的。”
佐助心里冷笑。卡卡西为什么要出一副很在乎的样子?难道他的死比维护宇智波在木叶的军事声誉还重要?还是说,他怕自己死了,会连累他被停职?
“我真的很喜欢这场对话,老师,真的——但我没事。”
卡卡西不吃这套。
“行,我明白了。”
“很好。”佐助刚要起身,就看见卡卡西笑了。
“接下来一周,你住我这儿。”
凛的尖叫声刺破耳膜,佐助一软,又跌回 futon 上。
“老师?”
“没得商量。”卡卡西说得轻松,“在我确认你不是个随时会炸的纸炸弹之前,你得像个乖宝宝一样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想让我把这个‘误会’上报给火影,再把你送进院?对了,我知道你上次住过那儿。”
威胁?佐助气得发抖。这混蛋比他大了十岁,用这种手段威胁他?
“我可真是谢谢您啊,老师——”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小混蛋’?”卡卡西挑眉,“真是个没良心的孩子。既然这样,你的就别想喝了。”
佐助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杀意。
“你——”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把你留在这儿,是把你当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卡卡西一边泡茶一边说,“你可能不知道——”
得了吧。佐助一头扎进被子里,打算无视这场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
卡卡西根本救不了他。一个半条命已经埋进土里,还想着怎么彻底了结的人,谁都救不了。
听他的愧疚?简直可笑。
——现在想想,那天的结果已经算好的了。
在卡卡西的监督下,佐助乖乖吃了两片止痛药,还硬着头皮吃完了阿凯做的早餐。
阿凯真是个精力过剩的家伙。佐助忍不住想,卡卡西当初到底是吃了什么药,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简直是 ADHD 发作到了极致。
七班被取消了阿明的任务。
临走时,鸣人躲在佐助身后,看着门口哭哭啼啼的麻衣。她父亲去世了。
“他明明说已经好转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感冒突然就复发了——”
佐助皱紧眉头。这也太尴尬了。
走在路上,鸣人压低声音说:“是乌鸦!我跟你说,那是凶!昨天佐助递我杯子的时候,杯子突然裂了!”
佐助翻了个白眼。神他妈凶。
“他年纪大了。”小樱说,“那么大年纪的人,从邻村走到木叶,本来就容易。没什么自然的。”
“切。佐助,你怎么看?”
佐助刚要开口,小樱就抢着说:“他才不信你的鬼话呢,鸣人。对吧,佐助君?”
“我只信鸣人是个白痴。”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