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靠在和室的矮桌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杯边缘,却锁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五分钟了。
这个被美琴和富岳安排到客房暂住的“自己”,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黑亮的眼瞳里翻涌着复杂的,像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佐助挑了挑眉。
有趣。
是在对比他和记忆里那个黏人弟弟的模样?还是想用这种沉默的凝视来自己?
不管是哪种,都透着股没长大的青涩——怪可爱的。
他索性也抬眼回视,贪婪地描摹着眼前这张脸。
没有容,没有失明的浑浊,更没有背负灭族罪孽的沉重。
这是十七岁的宇智波鼬,刚从暗部任务中抽身的精英,周身还带着木叶最锋利刀刃的冷冽,眼底却藏着独属于弟弟的温柔。
佐助的心猛地一缩。
如果……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为什么会这样?”
鼬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却让佐助的思绪骤然回神。他顺着鼬的视线低头,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右袖上。
哦,是为这个。
佐助瞬间懂了。以鼬的性格,哪怕现在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会把弟弟的一切责任扛在肩上。只要看到他受伤,就会认定是自己没保护好。
可事实呢?
是他自己一步踏错,钻进了复仇的死胡同,最后亲手斩断了这条手臂。
但眼前的鼬不知道。
他只看到未来的弟弟少了一条胳膊,只觉得是自己的失职。
“不是你的错。”佐助尽量让语气放柔,像哄炸毛的小猫似的。
这种人的事,他向来不。鸣人只会咋咋呼呼地拍着你肩膀说“别放弃啊”,小樱是一边笑着递药一边威胁“再受伤就揍你”,卡卡西更绝,直接用亲热天堂挡着脸瞎。
他哪学过什么温柔细语?
“就是我的错。”鼬的声音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苦无,刺得佐助耳膜发疼。
佐助差点笑出声。
鼬骨子里是个和平主义,能让他露出这种恨不得撕碎什么的眼神,还真是难得。可这笑意刚冒头就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他,鼬恨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我的哥哥……很爱我。”佐助顿了顿,用了过去时,“他犯过错,所有人都会犯错,但我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能想到的、对我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这些年他一直在和自己的“控”较劲,直到现在才敢承认——他从来没停止过爱鼬。哪怕被仇恨蒙蔽双眼,哪怕在终结之谷对着鸣人喊“我要毁掉木叶”,心底深处那个位置,始终留给他的哥哥。
宇智波的爱就是这样,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可以疯长,可以覆盖,但那份爱永远在。
就像当年在终结之谷,他明明想斩断所有羁绊,却唯独对鸣人下不了死手——因为那时他已经把鸣人当成了家人。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佐助猛地回神,把那些失去的回忆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
“他伤害过我。”佐助继续说,字句,“用他自以为对的方式。我或许永远不会认同他的做法,但我早就懂了——他当时别无选择。”
鼬是人,不是神。他有缺点,会犯错,但他是佐助的哥哥,是那个愿意用生命守护他的人。
佐助绝对不他为自己的愚蠢决定背。
他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直到最后才这场博弈的。鼬的选择或许伤害了他,伤害了宇智波,但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是他自己选了复仇的路,是他自己不愿深究灭族之夜的真相,是他自己转身离开了木叶。
错的人是他,不是鼬。
“别自责了,鼬君。”佐助扯出一个淡的笑,嘴角微微上扬,“他伤害过我,但你……还没有伤害你的佐助。”
鼬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他眼底的迷茫和痛苦瞬间翻涌,整个人都晃了晃。
佐助知道,这句话戳中了鼬的软肋。
未来的鼬直到动手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会伤害弟弟。而现在的鼬,一旦知道自己未来会做出那样的事,绝对会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鼬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身体蜷缩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佐助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鼻子。
是啊,他是木叶的天才,是暗部的精英,是宇智波的骄傲,但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你离开了我。”佐助轻声说,像是卸下了千斤。
灭族之夜的真相、那些年的追杀、断臂的痛苦……这些都曾让他痛不欲生,但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被抛弃的感觉。
这个秘密,他藏了十几年。
“我……离开了你?”鼬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佐助看着他这副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离开了。”他说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太刀,直直刺向鼬,“所以,别再做第二次了,好吗?”
鼬的身体瞬间僵住,被他这的压迫感逼得往后缩了缩,却还是硬着头皮迎上了他的。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佐助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哥,这次我不会让你走了。
鼬毫不犹豫地点头,脖颈微扬,神色凝重得和佐助如出一辙。佐助心中一动,猛地从地上站起,缓步走向他。
鼬的身体绷紧,但没有后退,也没有躲开。刚才的谈话显然消解了不少的紧张。
佐助在他面前站定,低头盯着这个少年时期的哥哥。鼬也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佐助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戳在他的额头上。
“记住你的承诺。”佐助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到鼬骤然睁大的眼睛,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尼桑!”
稚嫩的呼喊突然炸响,门被猛地推开,小佐助冲了进来,脸上笑开了花。
鼬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他很快稳住心神,转身看向弟弟,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怎么了,小佐助?”
“止水哥回来了!”
这话一出,鼬和佐助同时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转身冲出房门,沿着走廊朝奔去。
佐助跟在后面,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甚至没顾得上捡地上的外套——这个时间点,宇智波族地只有自家人,根本不需要遮掩。
止水……
他记得止水是在执行任务时失踪的。前世的记忆里,止水是族里的天才,比鼬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鼬虽然天赋异禀,但现在毕竟还只是个少年。
而止水,早就站稳了脚跟,实力和心智都同龄人。前世,正是他向三代目汇报了宇智波的不满。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帮自己阻止灭族惨案……那一定是止水!
门口,小佐助已经扑了过去。
“止水尼桑!”
止水爽朗的笑声响起,显然对这个小不点的很是受用:“哟,佐助小不点!”
“止水哥你讨厌!”小佐助不满地嘟嘴,手脚并用地往止水身上爬,像只树袋熊似的缠住他。止水笑着把他抱起来,稳稳托在怀里。
佐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记得自己以前和止水很亲近,甚至把他当成另一个哥哥。可他想不起,自己曾经像小佐助这样,见到止水就得忘乎所以,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他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灿烂的笑容。
“止水君。”鼬走上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对鼬来说,止水就像亲哥哥一样。佐助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面对小佐助时,鼬会流露出这么真实的。
“想我了没,鼬小不点?”止水低头调侃, grin得像只偷的猫,“怎么不像佐助那样地扑过来?”
鼬翻了个白眼。
佐助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立刻吸引了止水的注意。
“这位是?”止水好奇地看向佐助,语气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纯粹的探究。佐助身上的宇智波族徽可见,又出现在族长家,和继承人在一起,显然不可能是外人。
“他是时间!”小佐助抢着回答,回头冲佐助咧嘴笑。
止水的眼睛瞬间睁大,捕捉到了“时间”这个。每个经历过时空穿越的宇智波族人,都会被冠以这个称呼——在佐助遇到不知道这种现象的人之前,族里人都会这么叫他。不过既然要长期下去,他得想个新名字才行。
“时间?真的假的?”止水上下打量着佐助,扫过他空荡荡的右臂时,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佐助对他的好感瞬间飙升。
太多人看到他断手就大惊小怪,刚才的鼬——毕竟鼬亲眼看到他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还是个下忍,下意识觉得他没有自保能力。但止水不一样,他没有那些为主的观念,只把佐助当成一个普通的、断臂的宇智波族人。
“他是我!”小佐助凑到止水耳边,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可那音量大得连几米外的佐助都听得二楚。
富岳和美琴早就说过,族里人不用隐瞒佐助的身份,但对外保密。佐助不太认同这个做法——长老们迟早会发现,到时候肯定会缠着他问东问西。可现在他不是孤家寡人了,身边有家人,有族人,做事不得不考虑他们。
止水抱着小佐助走上前,仔细对比着两个佐助。小佐助在他怀里蹦蹦跳跳,得不行,那模样让佐助想起了鸣人。
“啧啧,”止水拖长了声音,调侃,“原来你一辈子都这么矮啊?”
佐助额角青筋暴起。
他哪里矮了?明明和止水差不多高!这家伙明明看得出来,却这么说——一是为了活跃气氛,二是想逗小佐助生气,暗示他永远长不大。
果然,小佐助立刻炸毛:“止水哥!你讨厌死了!”
鼬看着弟弟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灿烂了:“屋吧,妈妈看到你一定会的。”
一行人走进,美琴立刻迎上来,和止水拥抱在一起。温馨的画面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佐助心上。
他突然过来。
这不是梦。
止水真的回来了。
灭族的悲剧,或许还有转机!
意识在两个时空疯狂拉扯。
一边是他亲手斩断联系的未来——鸣人、小樱、卡卡西,那些刻进骨血的羁绊;另一边是骤然降临的过去——熟悉的院落,温热的饭菜香,还有父母鲜活的笑脸。
他甚至忘了,未来的他们此刻也真实存在着。
现在的鸣人还是个被排挤的孤儿,小樱正为脸上的雀斑自卑,卡卡西则困在暗部的阴影里,被带土和琳的死缠得喘不过气。可他们都在。
都好好活着。
佐助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的家人也在。
眼前的父母还没倒在血泊里,鼬哥还会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教你豪火球”。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之前。
未来的羁绊或许面目非,但这又如何?没有了那些被仇恨撕裂的裂痕,他的家可以重新完整。
他可以帮小樱摆脱容貌焦虑,不用再看着她偷偷躲在角落哭;可以帮卡卡西解开心里的死结,别再用写轮眼的痛楚麻痹自己;甚至可以早十年让鸣人知道,什么是家人的温度。
佐助站在院门外的阴影里,看着暖黄的下,父母正笑着摆放碗筷,鼬哥提着刚买的三色丸子走进门。
他没有上前,却也没觉得被排斥。
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复苏,带着滚烫的温度。
佐助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第一次映出了。
计划,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