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给青石村的土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林尘按照阿秀的指示，穿过静谧的村落，来到了北头。这里房屋更加稀疏，周围是茂密的林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沉淀下来的古老气息。
很快，他看到了那棵阿秀描述的“最老的槐树”。树干之粗，需数人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枝叶繁茂如华盖，静静地矗立在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旧、却异常整洁的院落旁。院落比村里其他房屋略显高大，围墙是用青石垒砌，缝隙里长着苔藓，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稳。
院门虚掩着。
林尘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院落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精妙、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微弱阵法，这阵法比村口的大阵小得多，但更加精细，主要用于隔绝气息、预警和一定程度的精神防护。
他收敛了自身所有灵力波动，仅以纯粹的肉身力量，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院子里种着些常见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门敞开着，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透出来。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面前的小木几上摆着一套粗陶茶具，正不紧不慢地往杯中斟茶。茶水注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尘迈步走进院子，踏入堂屋。
“你来了。”
一个苍老、平和、没有丝毫意外的声音响起。
藤椅上的老者缓缓转过身。他看起来年岁极大，脸上沟壑纵横，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并未浑浊，反而异常清亮有神，如同古井深潭，平静地映照着林尘的身影。他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浆洗得发白，与村里其他老人并无二致，但那沉稳如山岳、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气质，却绝非寻常老者能有。
林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他拱手行礼，不卑不亢：“晚辈林尘，冒昧来访，见过李老先生。”
“坐。”李爷爷指了指对面另一张藤椅，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林尘会来，也仿佛只是在接待一个普通的客人。
林尘依言坐下，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开门见山：“李老先生，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
李爷爷端起粗陶茶杯，呷了一口，缓缓放下，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林尘，没有否认：“老朽姓李，单名一个‘源’字。确非此间寻常村夫。”
他顿了顿，直接道：“你心中定有许多疑惑。关于此地，关于这村子，关于老朽，也关于你如何来此，又如何离去。”
林尘点头：“还请李老先生解惑。”
李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重新给林尘也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先喝茶。此茶乃老朽自种，有安神静心之效，对你恢复心神或有助益。”
林尘看了一眼那清澈的茶汤，没有犹豫，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温和的暖流伴随清香散入四肢百骸，让他因连日紧张疲惫而略显浮躁的心神，真的平静安宁了不少。这茶，绝非凡品。
见林尘饮了茶，李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才缓缓开口：“你第一个疑惑，此地是否仍在青木仙林？是，也不是。”
“此地确在青木仙林范围之内，且位置……颇为深入，远超外界修士寻常探索的所谓‘外围’。”李源的声音平静，却让林尘心头一震，果然还在仙林深处！
“然，你所见之村落安宁，村民无知，皆因此处乃一处上古遗留的破碎秘境残片，被老朽先祖以无上阵法，结合秘境残存法则，勉强稳固、隐匿于此，自成一方小小天地，不受外界仙林狂暴灵气与诸多凶险侵扰。”
破碎秘境残片！上古遗留！无上阵法！
林尘瞳孔微缩。这解释，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秘境，那是独立于主世界的特殊空间，往往蕴含大机缘，也伴随大危险。破碎的秘境残片，还能被阵法稳固利用……这需要何等修为和阵法造诣？
李源继续道：“第二个疑惑，老朽何人，为何在此？老朽祖上，确为修炼者，且于阵法一道，略有薄名。”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尘知道，“略有薄名”恐怕是谦辞至极。
“约莫千余年前，我族先祖为避大祸，寻得此处秘境残片，举族迁入，并布下这‘九幽归藏大阵’（他指了指外面），将残片稳固隐匿，隔绝内外。此后世代居于阵中，与世隔绝，渐成此村。老朽，便是这一代守护此阵、维系此方安宁的守阵人。”
千年传承！守阵人！林尘心中震撼，难怪这阵法如此精妙，运转千年依旧稳固。
“第三个疑惑，你如何来此？”李源看向林尘，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数日前，阵法边缘的‘灵幻迷障’因外界灵力潮汐异动，短暂紊乱加剧，将正在附近的你卷入，抛入了阵法外围的‘缓冲带’。阿秀那丫头心善，在缓冲带采药时发现了昏迷的你，便将你带入阵内。你身上有微弱灵力，又昏迷不醒，老朽便知你不是凡人，也知你醒来后必有此一问。”
原来那灵飓叫“灵幻迷障”，是阵法外围的防护机制？自己是被阵法“吸”进来的？阿秀是在缓冲带发现自己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第四个疑惑，你能否离去？”李源说到这里，神色略微郑重，“你既已入阵，又非我族血脉，亦非当年先祖设定可自由出入阵法的‘信物’持有者，按理，难。”
林尘心中一沉。
“然，”李源话锋一转，“世间事，总有一线生机。你非大奸大恶之徒，观你气息中正，心性尚可，又对阿秀有感恩之心。且你能安然穿过外围迷障，进入缓冲带而未触发阵法杀机，冥冥中或有一丝缘法。”
他看着林尘：“离去之法，并非没有，但需满足两个条件。”
“请老先生明示！”林尘精神一振。
“第一，需得老朽以守阵人权限，暂时为你打开一条通往阵法外围‘稳定出口’的通道。此通道每次开启，皆会消耗阵法积累的灵力，且需避开外界灵力潮汐剧烈之时，否则通道不稳，有迷失虚空之险。”
“第二，”李源的目光变得深邃，“你需要证明，你出去后，不会泄露此地的存在。此地乃我先祖心血，亦是村中数百口凡人安身立命之所。一旦暴露，无论引来的是好奇的修士、贪婪的寻宝者，还是昔年仇敌，对此地而言，皆是灭顶之灾。”
林尘立刻正色道：“晚辈以道心起誓，若能离去，绝不向任何人泄露青石村及其所在之秘密！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修为尽废，神魂俱灭！”
道心誓言，对修士约束力极强。李源闻言，微微颔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也相信林尘的诚意。
“好。”李源道，“开启通道，尚需几日准备，需推算外界灵力潮汐平稳之期。这几日，你可安心在村中调养，亦可来老朽处，老朽对阵法之道略知一二，观你似对此道亦有兴趣，或可探讨一二。”
这竟是主动提出指点阵法？林尘大喜过望！眼前这位可是能维持上古大阵千年的守阵人！其阵法造诣，恐怕远超云渺宗观星峰长老！这等机缘，可遇不可求！
“多谢老先生！晚辈定当珍惜此机缘！”林尘再次起身，郑重行礼。
李源摆摆手，重新端起茶杯：“不必多礼。一切皆是缘法。去吧，通道准备好时，自会唤你。这几日，莫要再四处打探，以免村民生疑。”
“晚辈明白。”林尘应下，心中豁然开朗。虽然前路仍有不确定，但至少看到了离开的希望，更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阵法指点机会！
他辞别李源，走出院落。月光依旧清冷，但他的心境已然不同。回头望了一眼那古旧的院子和苍劲的老槐树，林尘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这位看似平凡的李爷爷，竟是守护着如此惊天秘密的守阵人。这青石村，更是一个隐藏了千年的避世桃源。
接下来的几天，他将一边等待通道开启，一边……如饥似渴地向这位阵法大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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