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土屋镶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屋里已经有了些新气象。一扇结实的新木门取代了那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旧门,严丝合缝地关着,挡住了外面的风。
墙角多了张虽粗糙却平整的小木桌,是林尘请村里会点木工活的老张头用边角料帮忙打的,花了几个铜板。
桌上摆着两个粗陶碗,一个豁口少些的旧陶罐,里面插着几枝林雪从屋后采来的、不知名的野花,蔫蔫的,却给屋子添了丝生气。
林雪正踮着脚,努力用一块干净的旧布擦拭着小木桌。她的脸色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虽然仍旧瘦弱,但眼睛里有了亮光。
听到门口熟悉的脚步声,她立刻放下布,脸上绽开笑容,像只小鸟一样轻盈地跑去开门——新门很沉,她需要用点力气才能拉开。
“哥!你回来啦!”
林尘踏进屋里,身上还带着搬运货物后的汗味和尘土,但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的笑意。他先看了一眼整洁了些的屋子,目光落在妹妹脸上。
“嗯,回来了。”他把肩上扛着的一小袋杂粮放下,这是今天工钱的一部分。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林雪面前。
那是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壳,在夕阳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紧紧包裹着五颗圆溜溜的山楂,顶上还沾着几粒白芝麻。
林雪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食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惊讶地看着:“哥,这……这是什么呀?亮晶晶的,像红宝石!”
林尘看着妹妹惊奇又带着点怯生生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他把糖葫芦又往前递了递,声音比平时更温和:“这叫冰糖葫芦。我今天在镇上看见的,好多大人买给孩子吃。我想着,雪儿肯定没吃过,就给你买了一串。尝尝看,甜不甜?”
林雪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新奇。她先是凑近闻了闻,一股甜甜的、混合着果子清香的味道钻入鼻子。她抬头看看哥哥鼓励的眼神,伸出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最顶上那颗山楂外面包裹的糖壳。
“呀!”冰凉的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芝麻的香气。林雪的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好甜!”
她又咬了一小口,糖壳碎裂的清脆声和山楂的微酸同时在口中蔓延,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哥,好吃!真好吃!你也吃!”她把糖葫芦举到林尘嘴边。
林尘摇摇头,笑着推回去:“哥不吃,这是给雪儿买的。你慢慢吃。”
林雪却固执地举着,非要哥哥也尝一口。林尘拗不过,只好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小粒沾了糖的山楂碎,那陌生的甜蜜滋味在口中漾开,似乎连一天的疲惫都冲淡了不少。
“甜吧?”林雪期待地问。
“嗯,甜。”林尘点头,看着妹妹满足的笑脸,觉得这大概是他尝过最甜的滋味。
林雪这才心满意足地小口小口吃起来,每一口都舍不得太快,品得认真。她坐在新木桌旁的小凳子上(也是老张头用剩木料钉的),晃着够不着地的小腿,阳光透过新门的缝隙,正好落在她洋溢着纯粹快乐的小脸上。
“哥,镇上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林雪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
“嗯,有很多铺子,卖布的,卖粮食的,卖药的,还有茶馆、酒楼……”林尘一边整理着带回来的东西,一边简单地描述着,“人很多,很热闹。”
“那……冰糖葫芦贵不贵?”林雪看着手里还剩三颗的糖葫芦,忽然有点舍不得吃了。
“不贵。”林尘轻描淡写地说,其实这一串糖葫芦,花了他将近十文钱,够买好几斤粗粮了。但他觉得值。“雪儿喜欢,以后哥还给你买。”
“不用不用!”林雪连忙摆手,认真地说,“这个就很好吃啦!哥赚钱辛苦,我们省着点花。等我再好些,我也能帮哥干活!”
林尘心头一暖,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有哥呢。”
夕阳渐渐沉入山脊,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林雪吃完了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把光秃秃的竹签小心地放在桌上,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林尘点起油灯,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饭。新换的门挡住了夜风,屋里比往日暖和了许多。兄妹俩围着小木桌,就着一点咸菜,吃着热乎乎的粥。
偶尔有村里人从屋外经过,听到里面传来的、林雪因为哥哥讲述镇上见闻而发出的细细笑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投去复杂的一瞥。
那扇新门,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自那天王屠夫父子灰溜溜离开后,村里关于林家兄妹的闲言碎语,不知不觉少了很多。再没人敢当面骂他们“没爹没娘的野种”,也没人再轻易去村西头那间破屋附近找茬。王虎似乎也销声匿迹了,至少再没出现在林尘兄妹面前。
人们看着林尘每日早早去镇上,傍晚稳健归来的身影;看着那扇崭新的、结实的木门;偶尔,还能听到屋里传来林雪逐渐恢复活力的、细细的说话声。
他们依然穷,依然住着破屋。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种微妙的、无需言说的认知,在小小的村庄里弥漫开来:林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他能一脚踹翻村里最横的王虎,他能请动德高望重的陈大夫为他说话,他能在镇上找到活计,让日子一点点好起来,还能给妹妹买那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零嘴儿……
没人再提“欺负”二字。
夜晚,林雪服了药,在新铺了厚实些的被褥上沉沉睡去,嘴角似乎还带着冰糖葫芦残留的甜笑。
林尘盘膝坐在她床边,闭目凝神。体内,那一丝混沌之气比最初壮大了些许,循着《混沌天帝诀》的路径,缓慢而坚定地流转,淬炼着他的体魄,也沉淀着他的心志。
屋外,月朗星稀,村庄安睡。只有这间有了新门的破屋里,灯火虽微,却透着一股日渐茁壮的、名为“希望”的暖意。
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稳稳地踏出了第一步。无人再欺,也无人再敢轻视。
就在林尘如同往常一样,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混沌之气,沿着《混沌天帝诀》基础篇的路径缓缓运行时,异变陡生!
今夜,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或许是连日来身心锤炼带来的沉淀,或许是守护妹妹、击退欺凌后心志愈发坚定带来的无形变化,又或许仅仅是水到渠成——那丝在经脉中流转的混沌之气,速度忽然加快了一丝,对周围虚空中那稀薄而难以捕捉的“混沌灵气”的吸摄力,也莫名增强了一线。
起初只是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如同溪流汇入深潭,更多的、冰凉温润又带着原始苍茫气息的混沌灵气,被吸引而来,透过周身毛孔,渗入经脉,融入那丝原本微弱的气流之中。
混沌之气开始变得活跃,甚至有些“雀跃”,在林尘体内奔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所过之处,经脉传来轻微的胀痛感,却又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骨骼隐隐发出微不可闻的轻鸣,气血随之加速,心跳沉稳有力。
林尘心神一凛,知道这是关键之时。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按照《混沌天帝诀》的法门,引导、约束、炼化这陡然增多的混沌灵气,将它们彻底转化为属于自己的混沌之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一瞬,又仿佛极其漫长。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轻微震鸣响起。
体内奔流的混沌之气猛地一滞,随即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凝实、更加浑厚的姿态,缓缓自行运转起来。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细弱飘忽,而是真正有了一丝“气”的质感,虽然依旧微弱如发丝,却已能清晰感知,自行循环于特定的经脉路线之中,不断滋养着肉身,并从外界持续汲取着微量的混沌灵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而充满力量的感觉,弥漫全身。五感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提升,黑暗中能看清更细微的纹理,能听到更远处虫蚁爬动的窸窣。身体里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精神也异常清明。
纳气一重!
林尘猛地睁开双眼,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松开,感受着体内那缕真实不虚的、自行运转的混沌之气。
“这就是……修炼的力量?”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震撼。
按照玄穹前辈烙印在他识海中的信息,纳气境,乃修炼之始,是引气入体、炼化为己用的第一步。
虽然只是最初的一重,却意味着他正式脱离了凡俗肉胎,踏上了真正的修仙之途!从此,不再仅仅是力气大些、耐力好些,而是拥有了可以不断成长、通向超凡的力量根基!
巨大的喜悦冲刷着他的心灵。他想立刻告诉妹妹,想大声呐喊,想试试这新生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妹妹,压下心头的激荡。
力量,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他重新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里,有无尽的金色符文沉浮,构成《混沌天帝诀》的浩瀚传承。之前,他只能接触到最基础的引气篇。如今,随着他正式踏入纳气境,识海中的传承似乎被触动了,又有一部分内容对他“敞开”了。
他的意识掠过那些依旧晦涩难懂的高深篇章,最终,被一部闪烁着独特暗金色泽、气息却相对平实一些的功法吸引。
功法之名,缓缓浮现:
《混元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