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林尘就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他摸了摸妹妹林雪的额头，温度比昨晚又降下去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些，只是人还昏睡着。陈大夫留下的药包和那株用掉少许的百年人参被他小心地收在破屋唯一的破木箱底层。他看着妹妹苍白瘦削的小脸，心里又痛又软，但更多的是咬牙撑下去的狠劲。
安顿好妹妹，确认屋门关好，他转身走向村东头。
陈家算是村里家境稍好的人家，有几亩薄田，一头老牛。林尘找到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陈大叔，说明来意，不要工钱，只求一床旧些但厚实点的棉被。陈大叔看着眼前这半大孩子，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指了指屋檐下晾晒的一床半旧棉被，又指了指后院堆着的柴火垛和待翻的菜地。
林尘立刻懂了。他默默地走过去，拿起陈大叔放下的斧头，开始劈柴。他的动作并不十分熟练，但脱胎换骨后的力气和耐力远超从前，粗大的木柴在他手下应声而开，又快又准。劈完柴，他又去翻菜地，锄草，浇水，将牛棚清理干净，一刻不停。
晌午时，陈大娘端了碗稀粥和半个窝头出来，放在院里的石墩上。“孩子，歇会儿，吃点东西。”
林尘抹了把汗，低声道谢，接过碗，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完，他继续干活，直到日头偏西，陈大叔吩咐的活计都做完了。
陈大叔走过来，看看码放整齐的柴火和打理干净的菜地，点了点头，将屋檐下那床半旧的棉被取下来，拍了拍灰，递给林尘。“拿着吧，天冷了，别冻着你妹妹。”
林尘双手接过那床还带着阳光余温的棉被，紧紧抱在怀里，对着陈大叔深深鞠了一躬。
他没有直接回家，又去了村里几户需要短工的人家，帮忙挑水、清扫、修缮破损的篱笆。人家看他肯卖力气，也都或多或少给点吃的——几个粗面饼子，一碗杂粮饭，甚至一小块咸菜。林尘来者不拒，小心地用破布包好。
一天劳累下来，他筋疲力尽，但怀里揣着食物，抱着那床旧棉被，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回到家，屋里已经昏暗。他点上那盏快见底的油灯，微弱的光晕照亮了床铺。林雪还在沉睡。林尘轻手轻脚地将那床旧棉被铺开，盖在妹妹身上，把原来那床破得露出棉絮的薄被加在上面。又检查了一下药罐里的参气是否还微有蒸腾。
看着妹妹在稍微厚实些的棉被下，似乎睡得安稳了一点，林尘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他把得来的食物分出明天给妹妹熬药粥的部分，自己就着凉水，啃了一个最硬的饼子。然后，他盘膝坐在妹妹床边的地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尝试按照《混沌天帝诀》最基础的引气法门，感应周围那玄之又玄的“混沌之气”。
起初，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身体的疲乏和心里的焦虑。但他想起玄穹前辈的话，想起坠崖时的绝望，想起妹妹病危时的无力……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只存想功法中那描述混沌初开、阴阳未分的意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昏睡过去时，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凉又温润的奇异气息，仿佛从无尽虚空中渗来，被他那刚刚拓宽、异常敏感的经脉捕捉到，缓缓纳入体内。
这丝气息进入身体后，并未像寻常灵气那般汇聚丹田，而是散入四肢百骸，隐隐与他新生的气血、强健的肌骨产生某种共鸣，带来一种细微却真实的滋养和强化感，连一天的疲惫都似乎消散了一两分。
林尘心中一振，他知道，这条路，他算是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帮村里各家做活，换取食物和必要之物。细心按照陈大夫的方子给妹妹煎药、喂药，用那剩余的百年人参气息熏蒸。晚上则雷打不动地打坐修炼，捕捉那微乎其微的混沌之气。
林雪的情况一天天好转。从昏迷到偶尔能睁开眼，从只能喝进米汤到能吃下半碗药粥，从气若游丝到能微弱地喊一声“哥”。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生机，正在一点点回来。
每次看到妹妹哪怕一丝丝的好转，林尘都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坚持都值了。
然而，村里那点零工换来的食物和微薄收入，仅能维持兄妹俩最底线的生存和妹妹的药费，想要更好的营养、更暖和的衣服、更安全的住处，远远不够。而且，陈大夫说过，雪儿日后需要长期温养。
这天晚上，看着妹妹喝下药粥后沉沉睡去，小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血色，林尘坐在床边，握着她依然瘦小的手，心里做出了决定。
青牛镇，比村子繁华太多，机会也多。
次日，他安顿好妹妹，将剩余的干粮和药放在她够得着的地方，反复叮嘱她不要下床，好好休息，等他回来。然后，他揣着仅有的几个铜板（帮工攒下的），踏上了前往青牛镇的路。
十里山路，对现在的林尘来说不算什么。他步伐轻快，体内那微弱的混沌之气自行流转，驱散着清晨的寒意。
进了青牛镇，热闹喧嚣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林尘有些目不暇接，但他很快定下神，目光扫过那些可能需要力工的地方：粮店、货栈、码头、车马行……
他来到镇东一家较大的货栈“通远行”外，这里人来车往，货物装卸繁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吆喝着指挥。
林尘鼓起勇气走上前，微微躬身：“这位管事，请问这里需要搬运工吗？我力气大，肯干活，工钱少些也行。”
那管事斜眼打量了他一下。少年身材依旧偏瘦，但站得笔直，眼神清亮，不像一般流民那般畏缩，衣服虽破旧却干净。管事正缺人手，便随口道：“行啊，试试。看见那车麻包没？扛到后面库房码好，按件算钱，十个铜板一车。干得了就干，干不了走人。”
林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辆刚停下的牛车，上面堆着高高的麻包，每个看起来都分量不轻。
“我干。”林尘没有犹豫，脱下破旧的外衫，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实际上是他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走到车前。
他沉腰吸气，双手抓住一个麻包的两角，腰部发力，嘿然一声，将沉重的麻包扛上了肩。重量确实不轻，若是以前的他，恐怕扛起一个都费力。
但此刻，他只觉得肌肉绷紧，骨骼发出轻微的支撑声，那丝在体内流转的混沌之气似乎也活跃了一丝，分担着压力。
他步履沉稳，扛着麻包走向后面的库房，按照要求整齐码放。然后转身，继续扛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速度不算最快，但极其稳定，一声不吭，只是埋头干活。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里衣，额头上也冒出汗珠，但他眼神专注，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管事原本只是随意看着，渐渐地，眼中露出一丝讶异。这少年看着瘦，耐力倒是不错，关键是干活实在，不偷奸耍滑。一车麻包很快卸完，林尘脸不红气不喘（实际上内里气血翻腾，但强行稳住了），走到管事面前。
管事点点头，数出十个铜板递给他：“还行。明天还来吗？活儿还有。”
林尘接过还带着他人体温的铜板，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头：“来！”
这一天，林尘在“通远行”搬了四车货，赚了四十个铜板。手掌磨破了皮，肩膀也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是热的。
他用几个铜板买了两个最便宜但顶饿的粗面馒头，又用剩下的钱，在镇上的小药铺，咬牙买了一小包陈大夫药方里提到的、对温补气血略有帮助的便宜红枣。
傍晚，他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揣着馒头和红枣，怀揣着赚来的铜板，踏上了回村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为了妹妹能过上好日子，再苦再累，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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