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姜婳眉峰愈紧。趁凌千渊垂眸收盒的间隙,她指尖已悄无声息拔下发髻上的银钗,寒芒顺着袖角滑入掌心——她不确定这疯子是否瞧见了自己的动作,只攥紧了一个念头:今日,谁都别想动她一根头发。
凌千渊与宁蔻不同,他是浸在毒蛊里的疯子,连笑意都裹着獠牙。他瞥见姜婳袖间的银芒,非但没退,反而笑得更甚,脚步又近了半分。下一秒,银光骤然刺破空气,凌千渊的掌心溅开一簇猩红的血花。“离我远点!”姜婳的怒吼里裹着碎冰,指尖的银钗还沾着温热的血。
“滴答——”血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红。凌千渊的目光骤然沉了,他伸手扣住姜婳的脖颈,指节越收越紧:“同类的脾气,倒比我还烈。”
窒息感像潮水裹住了姜婳,她眼前渐次模糊,却咬着牙将银钗狠狠扎进凌千渊的腿侧。“嘶——”凌千渊吃痛松手,姜婳摔在草席上,咳嗽着蜷起身子,耳中却撞进凌千渊的笑:“姜姬,你果然和我是一类人。”
“姜姬”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姜婳血液都僵住了。她勉强抬起头,寒意顺着脊骨往上爬——凌千渊既知道这个名号,会不会有更多人知晓?杳鹤还在帐外,她会不会因此遭殃?
命运的岔路横在眼前,她第一时间念着的,竟是其他巫女的安危。这一刻,她忽然懂了——自己终于长成了姜烜期望的模样,成了能护着旁人的大司命。可时过境迁,乌殷的殿宇早成了焦土,姜烜的身影也碎在了烽火里。这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乌玄殿,更不会再有第二个姜烜。
泪水忽然漫过姜婳的眼睫,砸在草席上晕开湿痕。凌千渊望着她泛红的眼,竟生出几分无措:“你哭什么?是我吓着你了?”他本是占尽上风的疯子,此刻却像碰翻了瓷瓶的孩子,伸手想擦去她的泪,指尖悬在半空又顿住:“……抱歉。”
姜婳没有挣扎,任由凌千渊的指尖擦过她的眼尾,拭去那点未干的泪。她垂着眸,心底已盘算起对策——方才才划伤了他,总得寻个法子消去这疯子的疑心。于是她刻意偏过头,将肩头的布料揉得皱软,眼尾沾着点未褪的湿意,像株被风摧过的柳。
这示弱的姿态果然有用。凌千渊虽不会真的取她性命,却也不是肯轻易罢休的性子,可今日他竟只盯着她的眼,忽然笑了:“今日之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我……两清了。”
姜婳抬眸看向他腿侧渗血的伤口,那道深可见肉的痕,衬着他漫不经心的笑,像淬了毒的戏文。她压下心头的疑——这疯子的脑子,大抵本就与常人不同。但他那句“两清”,她还是接了,于是颔首道:“多谢。”话音落时,眉眼间的软意已敛得干净,又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姜婳。
凌千渊转身阖上帐门,身影没入暗色里,喉间却溢出低低的念:“姜姬……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该让宁蔻也知道这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