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渐弱时，姜婳已蜷在软榻上睡熟。宁蔻望着她鬓边垂落的发丝，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方才这姑娘慌慌张张抓住她时，身上那缕淡而熟悉的药香，像针尖似的扎了她心口一下，可翻遍记忆，也寻不到半分与这张脸匹配的痕迹。
“我总得弄清她是谁。”宁蔻勾了勾唇角，眼底的沉色却没散，目光黏在姜婳舒展的眉眼上，添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考量。
第二日天刚亮，姜婳便攥着宁蔻的衣袍下摆，声音软得像沾了晨露：“将军……我想求您件事，旁人约莫是不肯应的……”她垂着眼，长睫颤得像受惊的蝶，偏偏眼底藏着点不肯退的期许。
宁蔻对上她这双眼，喉间的“不行”便卡了壳。她松了松腰间佩刀的系带，语气淡得像风：“想去便去，出了事有我。”横竖不过是点无关紧要的规矩，总好过再看见那些姑娘被人像物件似的推搡。
姜婳没听出她话里的纵容，只当是得了许可，转身便往帐外跑。待她撞开凌千渊的帐帘时，正见对方揪着杳鹤的领口，指尖还捏着只泛着蓝光的毒虫。
“你也要来当我的药人？”凌千渊抬眼，眉梢挑着漫不经心的笑。
姜婳的目光先钉在那毒虫上，随即沉了脸：“放开她！军营里哪有拿活人炼毒的规矩？”她认得这虫——是密境里师父提过的“噬心蛊”，当年只当是传说，竟真见着了。
凌千渊来了兴致，松开杳鹤凑过来：“你凭什么管我？”
姜婳猛地抖开袖中玉佩，莹白的玉面映着帐内的光：“这个，你总该认得。”
凌千渊的笑僵在脸上，他盯着玉佩看了半晌，忽然退开半步，语气懒了些：“算你运气好，带她走。”
姜婳扶着踉跄的杳鹤往外走，身后忽然传来凌千渊的声音，像裹了层雾：“我叫凌千渊——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对吧？”
姜婳脚步没停，只将杳鹤的手攥得更紧。她当然懂——那玉佩、那毒虫，还有凌千渊眼里的晦色，都是“同类”才看得懂的暗号
姜婳脚步一顿，低声问：“姜姬大人？”这称呼沉在记忆里太久，久到她快忘了。杳鹤见她神色异样，刚想开口，却见姜婳猛地沉下脸，眼底翻着冷意：“叫我姜婳——不是姜姬大人。”
也好……总算有人记得“姜姬大人”曾陪谁放过纸鸢。可这份“记得”，对如今的姜婳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两人说话间，凌千渊忽然从帐后绕出来，他刚听完对话，便被一只手扣住了肩。宁蔻垂着头看他，凌千渊惊得一僵，磕磕巴巴道：“宁、宁将军？”
早在听见“姜姬大人”四字时，凌千渊便想到了宁蔻——他没见过这位旧号的主人，却从牢里的俘虏口中听过这名号。他心下嘀咕：难不成帐里的丫头是故意引自己出来？嘴上却扬着轻慢：“宁将军这是做什么？”
宁蔻瞥他一眼，语气淡得像冰：“你很无聊？伤养好了，正好陪我练几招。”凌千渊瞬间噤声，抱着胳膊往后缩——谁都知道宁蔻的拳脚有多狠。
两人动起手时，姜婳没顾上躲，恰被宁蔻瞥见。姜婳心下一紧：方才的话，她是不是都听见了？凌千渊会不会乱说话？
宁蔻收了势走向她，扫过一旁的杳鹤，语气里漫着讥诮：“原来是为了她啊……我还当你真要帮我做事。”她伸手拿起姜婳腰间的玉佩把玩，指尖摩挲着纹路。
姜婳没敢接话，只低声道：“您把玉佩还我吧，别弄丢了。”
宁蔻的动作顿住，眸色渐沉：“这玉佩是你的？”她忽然觉得，姜婳接近自己的意图，或许没那么简单。姜婳忙扯住她的衣袍，眼眶倏地红了：“将军误会了！这是同乡送我的礼，我、我不敢骗您……”
她话音未落，泪珠便砸了下来，那模样可怜得让宁蔻攥玉佩的手松了松。宁蔻到底没再追问——再怎么说，这丫头也是自己护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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