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原本宁静的秦家宅邸上空,积聚了一团不祥的阴云。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如同暗夜中无声滑行的鲨鱼,悄然停在了秦家那栋曾经也算气派、如今却显露出几分陈旧与颓势的别墅门前。车门整齐划一地推开,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面无表情、行动迅捷如猎豹的壮硕男子鱼贯而下,迅速而有序地散开,瞬间控制了别墅的前后门及主要通道。他们动作专业,沉默无声,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首之人,正是张伦。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便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硬如岩石,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眼前这栋建筑时,不带丝毫温度。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别墅里的人。秦守最先冲出来,他脸色仓皇,眼底布满血丝,显然这几日因公司突然遭受的多方打击和资金链濒临断裂而焦头烂额。看到门前这阵仗,尤其是看到为首那个曾在霍西辞身边见过、令人望而生畏的张伦时,他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身后,秦老太太拄着拐杖,在秦微微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老太太脸上惊疑不定,而秦微微则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往老太太身后缩了缩,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张……张助理?”秦守勉强稳住心神,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是什么意思?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是……是霍总有什么吩咐吗?” 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是霍西辞改变了主意,或许是……别的什么事。
张伦的目光淡淡扫过秦守,掠过神色惊惶的秦老太太,最后在秦微微那张强作镇定却掩不住心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如实质,让秦微微脊背发寒,几乎要站立不稳。
“秦总,”张伦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刮过玻璃,清晰而冷硬,“奉我们大少爷,霍西辞先生的命令,今日前来,只为做一件事。”
他向前踏了一步,明明只是寻常的一步,却让秦家三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替我们霍家的小小姐,霍初一,讨回——公道。” 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杀气,砸在秦家门前寂静的空气里。
“霍……霍初一?小小姐?” 秦守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秦老太太也愣住了。只有秦微微,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眼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霍西辞竟然真的认了那个小贱人!还给了她“霍”姓!
张伦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秦微微那藏不住的惊骇。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怎么?很意外?”张伦的目光如同冰锥,直刺秦守和秦老太太,“三年前,你们秦家拿着那份言之凿凿的亲子鉴定报告,口口声声说初一小小姐是‘野种’,是‘克星’,要将一个三岁的孩子送去孤儿院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秦守如遭雷击,猛地看向身旁脸色惨白的秦微微,又看向同样震惊的母亲,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让他浑身发冷。
“那份报告……”秦守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假的。”张伦毫不留情地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宣判,“经大少爷亲自监督重做的最权威鉴定确认,初一小小姐,千真万确,是我们大少爷的亲生骨肉,霍家嫡系的血脉。”
“不可能!”秦老太太失声尖叫,拐杖重重杵地,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不愿相信的癫狂,“那鉴定明明……微微当初明明说……”
“妈!”秦微微尖声打断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尖利而扭曲,“你别听他胡说!霍西辞一定是被许初一那个小妖精骗了!他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才……”
“闭嘴!”张伦一声冷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秦微微的嘶喊。他冰冷的目光锁死她,“秦微微,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大少爷已经查明,当年那份假报告,正是你,勾结瑞康检验中心的人员,一手伪造!”
他不再看面无人色的秦微微,转而对着已然目瞪口呆、浑身抖如筛糠的秦守和秦老太太,语气森然:
“秦老先生,秦夫人,你们秦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这“好”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寒意,“用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不仅险些害得我们霍家血脉流落在外,受尽屈辱,更是将我们大少爷蒙在鼓里三年,让他与亲生女儿骨肉分离!这笔账,你们秦家,担得起吗?”
秦守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霍西辞会突然对他那本就不甚稳固的公司下如此狠手,为什么合作方纷纷倒戈……原来根源在这里!不是商业竞争,不是他做错了什么项目,而是因为秦微微这个蠢货、这个毒妇,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伪造霍西辞女儿的亲子鉴定!
“微微……你……你真的……”秦守指着秦微微,手指颤抖,气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他当初怎么就信了这个养女的鬼话!怎么就任由母亲和她,将初一……不,将霍家的小小姐,那样作践、驱赶!
秦老太太也傻了,她赖以指责许初一、并将其视为灾星的“铁证”,竟然是假的?还是她一向疼爱的养孙女亲手伪造的?巨大的冲击和被骗的耻辱让她老脸涨红,呼吸急促,指着秦微微,“你……你这个……” 话未说完,便是剧烈的咳嗽。
秦微微见事情彻底败露,父亲和祖母眼中全是震惊、愤怒与谴责,再无往日的半点偏袒,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而疯狂,死死瞪着张伦,仿佛要通过他瞪向背后的霍西辞和许初一,“许初一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孽种!许音那个贱人,用下作手段偷了霍西辞的种,生下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揭穿她的真面目有什么错?!霍西辞被她们母女骗得团团转,认贼作女,他才是瞎了眼!”
“放肆!”张伦眼神一厉,无需他动手,身后一名黑衣男子身形如电,瞬间上前,在秦微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记狠戾的耳光已经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
秦微微被打得踉跄后退,撞在门框上,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对方敢直接动手。
“霍家小小姐的名讳和身世,也是你这种货色可以诋毁的?”动手的黑衣男子声音冰冷,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
张伦抬手,制止了手下进一步的动作。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如死灰的秦守和惊怒交加的秦老太太身上。
“大少爷有令,”张伦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更令人胆寒,“鉴于秦家养女秦微微,伪造亲子鉴定,恶意诋毁、迫害霍家血脉,其心可诛。而秦家上下,听信谗言,苛待幼女,亦有不可推卸之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栋还算体面的别墅,一字一句,清晰宣告:
“今日,便先替小小姐,收一点利息。”
说完,他不再看秦家四人瞬间惨变的神色,微微侧头,对着身后那群早已蓄势待发的黑衣手下,简洁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开砸。”
命令一下,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那十几个黑衣男子沉默而高效地动了起来。他们并非街头混混般乱砸一气,而是目标明确,动作迅猛。
“砰!” 一人一脚踹开了精美的雕花铁艺大门。
“哗啦啦!” 另一人抡起随车带来的专业破拆工具,直接砸碎了门厅那面巨大的、价值不菲的落地观赏玻璃窗。
“轰!” 客厅中央那盏秦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从意大利定制的水晶吊灯,被精准射出的工具击中连接处,轰然坠落,在地板上炸开无数晶莹却危险的碎片。
名贵的真皮沙发被利刃划开巨大的口子,填充物四溅;古董博古架被推倒,上面的瓷器、玉器摔落一地,粉身碎骨;墙壁上的油画被扯下,撕碎;昂贵的实木地板被沉重的军靴践踏、被工具砸出一个个坑洞……
破坏的声响不绝于耳,混合着秦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灯!我的花瓶!住手!你们这些强盗!土匪!报警!快报警啊!”
秦老先生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场景,看着这个他经营多年、承载着秦家最后体面的“家”在眼前迅速化为废墟,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报警?报警有什么用?对面是霍西辞!是动了真怒、要为女儿出气的霍西辞!别说砸了他家,就是让他秦守从此在南京消失,恐怕也不是难事……
秦微微则蜷缩在角落,捂着脸,听着周围的巨响和祖母的哭嚎,看着那些黑衣人冷酷无情地摧毁着一切,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无边的恐惧和后悔吞噬了她。她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多么可怕的存在。霍西辞的报复,来得如此直接,如此暴烈,如此不留余地!
张伦自始至终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主导的毁灭。他的目光偶尔掠过那些被刻意避开的房间——那是佣人房和显然是儿童房的方向。大少爷吩咐过,只砸房子,不伤及无辜,尤其不能吓到孩子(秦子越)。至于秦家这几个成年人,他们需要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被摧毁,才能体会到,当初他们对一个三岁孩子施加的冷暴力和恶意驱逐,是多么残忍,又需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这场高效的“拆迁”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当黑衣人们陆续停手,沉默地回到张伦身后时,原本还算雅致的秦家别墅,已然如同被飓风席卷过一般,满目疮痍,几乎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没有一面干净的墙壁,地上全是碎片和狼藉。昂贵的装饰和往日的气派,此刻都成了讽刺的笑话。
秦老太太早已哭晕过去,被一个老佣人战战兢兢地扶着。秦守依旧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秦微微缩在角落,面如死灰。
张伦最后扫了一眼这片废墟,以及废墟中失魂落魄的秦家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秦少爷,秦老先生秦老夫人,”他语气平淡地留下一句话,“今日之事,只是开始。伪造鉴定、迫害霍家血脉之事,霍家,会追究到底。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带着一群黑衣手下,如来时一般,沉默而迅速地撤离。
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座象征着秦家彻底败落、尊严扫地的破碎宅邸。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绝望的气息。秦微微伪造亲子鉴定、导致秦家遭此灭顶之灾的消息,必将随着今日之事,迅速传遍整个圈子。秦家,再无翻身之日。而霍西辞为女出气、铁腕冷酷的名声,也将再次震慑四方。
真正的风暴,或许还未完全降临,但秦家的天,已经彻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