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子时三刻。
皇宫深处的偏殿，在景天一拳之威下，半个屋顶已被掀飞。月光如银瀑倾泻，照亮殿内狼藉——石柱断裂，地砖翻起，那面白无须的老者被轰在墙上，深陷其中，手中金灵珠仿品滚落在地。
“咳……不愧是飞蓬转世……”老者——邪剑仙分身——从墙中挣出，脸上五官如蜡般融化、重组，最终定格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剑眉星目，竟有几分俊朗，只是眼中邪气森然，“但你以为，本座只有这点本事？”
他抬手，金灵珠仿品飞回掌中，金光大盛。与此同时，殿外传来密集脚步声，甲胄碰撞，刀剑铿锵。
“禁军？”景天心中一沉。邪剑仙竟已渗透皇宫至此？
“不止。”邪剑仙分身微笑，打了个响指。
殿门轰然洞开，门外并非禁军，而是一群身着奇装异服、手持古怪兵刃的异族人。他们眼神空洞，皮肤呈灰白色，行动间关节僵硬，仿佛提线木偶。
“南诏蛊人、东海鲛奴、西域鬼兵……本座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邪剑仙分身把玩着金灵珠，语气玩味，“这长安城，这大唐皇宫，早已是本座囊中之物。飞蓬将军，今日你插翅难飞。”
景天环视四周，对方人数近百，且个个气息诡异，显然已被邪术操控。他虽神力觉醒，但毕竟初窥门径，以一敌百，胜算渺茫。
“谁说要飞了？”他咧嘴一笑，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掂了掂，“小爷我——从来只喜欢硬闯！”
话音未落，碎石脱手，如炮弹般射向邪剑仙分身面门！同时他身形暴退，不是逃跑，而是冲向殿内一根完好的石柱，双臂环抱，神力灌注，竟将那千斤石柱生生拔起！
“给小爷——滚开！”
石柱横扫，如巨蟒摆尾，前排蛊人、鲛奴被扫飞一片，骨裂声刺耳。景天扛着石柱，如战神临世，朝殿门冲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者披靡。
邪剑仙分身脸色一沉：“困兽之斗。”他双手结印，金灵珠仿品悬空旋转，金光化作无数金针，暴雨般射向景天！
金针细如牛毛，却无坚不摧。景天挥舞石柱格挡，但金针太多太密，仍有数枚穿透防御，刺入他肩背。针入体即化，化作金丝游走经脉，所过之处，神力滞涩，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此乃‘缚神金丝’，专克神族之力。”邪剑仙分身缓步走来，“飞蓬将军，千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莽撞。”
景天单膝跪地，石柱“轰隆”倒地。金丝在体内肆虐，如万蚁噬心，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倒是硬气。”邪剑仙分身俯视他，眼中闪过贪婪，“待本座抽干你的神血，打开魔界之门，这六界，便是本座囊中之物。而你——”他伸手，五指成爪，扣向景天天灵，“便安心做本座登临巅峰的第一块踏脚石吧！”
爪风凛冽，死亡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一道蓝红交织的光虹破空而来，直刺邪剑仙分身后心！
“谁？！”分身警觉，回身一掌拍出。金灵珠仿品金光大放，化作一面金盾挡在身后。
“铛——！”
光虹撞上金盾，爆出刺耳轰鸣。气浪翻涌，将周围蛊人鲛奴掀飞。烟尘中，一道白衣染血的身影持双珠而立，正是龙月！
“龙月？！”景天又惊又喜。
“来得刚好。”龙月瞥他一眼，见他虽狼狈但性命无虞，心下稍安，目光转回邪剑仙分身，“你的对手，是我。”
“呵，又来个送死的。”分身冷笑，金盾化为长枪，直刺龙月面门，“本座倒要看看，你这异世孤魂，有多少斤两！”
龙月不闪不避，水火双珠在身前交织，蓝光为盾，红光为矛。盾挡金枪，矛刺分身，攻防一体，竟不落下风。
“双珠之力？有趣。”分身眼中邪光大盛，“待本座夺了这双珠，五灵齐聚，便再无顾忌！”
他攻势更猛，金灵珠仿品在他手中变化万千，时而化剑，时而化鞭，时而化网，招招致命。龙月以双珠应对，虽能勉强抵挡，但修为差距摆在那里，渐渐落入下风。左肩被金鞭扫中，皮开肉绽；右腿被金剑刺穿，血流如注。
“龙月！”景天想冲过去帮忙，但体内金丝作祟，刚站起又踉跄跪倒。
“别过来！”龙月厉喝，双珠光芒暴涨，逼退分身一击，趁机退到景天身边，将水灵珠按在他胸口，“忍住了！”
水灵清凉之气入体，与金丝相冲。景天闷哼一声，口鼻溢血，但体内神力终于开始松动。他咬牙，以水灵之气为引，强行运转神力，一点一点，将金丝逼出体外。
而龙月，已独自分身激战数十回合。她伤势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慢，双珠光芒也愈发黯淡。
“撑不住了？”分身狞笑，金灵珠化作巨锤，当头砸下，“那便——死吧！”
巨锤遮天蔽日，避无可避。
龙月仰头，眼中无惧，只有决绝。她双手合十，水火双珠在掌心碰撞，蓝与红的光芒交织、旋转、压缩，最终化作一点纯粹的白光。
那光，很淡，很柔，却让邪剑仙分身脸色剧变。
“你疯了？！竟想自爆双珠？！”
“不是自爆。”龙月嘴角溢血，却笑了，“是——净化。”
白光绽放。
没有巨响，没有气浪，只有温柔如月华的光，如水银泻地，漫过整座偏殿。光所过之处，金灵珠仿品的金光如雪消融，蛊人、鲛奴、鬼兵身上的邪气寸寸剥离，灰白色的皮肤恢复血色，空洞的眼神重现清明。他们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邪剑仙分身，在白光照耀下，发出凄厉惨叫。他的身体如蜡烛般融化，五官扭曲、模糊，最终化作一团黑气，试图逃窜。
“想走？”龙月抬手，那点白光如影随形，追上黑气，将其包裹、压缩、炼化。黑气左冲右突，却冲不破白光牢笼，最终被炼成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落入她掌心。
正是又一颗“邪念之核”。
白光散去，龙月踉跄后退，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是景天。他已逼出所有金丝，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神光湛湛，显然修为又有精进。
“你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一愣。
“死不了。”景天咧嘴，笑容有些虚弱，“倒是你，下次别这么拼命，小爷我还不起这人情。”
龙月没接话，只看向他手中——那枚金灵珠仿品，不知何时已落入他手中。
“物归原主。”景天将珠子递给她，“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应该是你要找的东西。”
龙月接过，三颗灵珠仿品在掌心交相辉映——水蓝、火红、金黄。还差土与木。
“此地不宜久留。”她收起珠子，“禁军很快会到，我们得立刻出城。”
两人搀扶着走出偏殿，那些被净化的异族人已四散逃离。月光下，皇宫寂静如坟，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喧哗——禁军终于察觉了这里的动静。
翻出宫墙，长安城的灯火在脚下铺开，繁华依旧，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只是幻梦。龙月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宫城，心中涌起一种荒谬感——这座千年古都，大唐的心脏，竟被邪祟渗透至此。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可知他卧榻之侧，早已魑魅横行？
“接下来去哪？”景天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诏。”龙月收回目光，“雪见和紫萱姑娘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得尽快与她们汇合。”
“那还等什么？”景天活动了下筋骨，虽然浑身是伤，但眼神明亮，“走！”
两人趁着夜色，潜出长安城。城外十里，有蜀山弟子接应——是徐长卿安排的暗桩，备好了马车和伤药。
车上，龙月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帮景天包扎。两人相对无言，只有车轱辘碾过官道的“吱呀”声，和彼此略显粗重的呼吸。
“龙月。”景天忽然开口，“在塔里，邪剑仙给你看的那些画面……是真的吗？”
龙月缠绷带的手一顿：“你看到了？”
“嗯。”景天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金丝勒出的血痕，“它侵入我识海时，我也看到了。茂茂割肉，必平跳崖，龙葵祭剑……还有你，挡在我身前，被万箭穿心。”
他抬头，眼中是龙月从未见过的认真：“那些，是未来吗？”
龙月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那是原本的命运轨迹。”她缓缓道，“但因为我的到来，因为你的选择，因为每个人的努力，那些未来，已经改变。”
“所以茂茂不会死？必平不会跳崖？龙葵不会祭剑？”景天追问。
“只要我们够强，只要我们够快，只要我们——”龙月看着他，“不放弃希望。”
景天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坚定，还有一种龙月看不懂的情绪：“那我就放心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来，为什么知道这些，但你说的话，我信。”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所以，你也不会死，对吧？不会像画面里那样，为了救我，被万箭穿心？”
龙月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包扎伤口：“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也许我会死，也许你会死，也许我们都会死。但——”
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拼命去改变。不是吗？”
景天怔怔看着她，忽然伸手，抹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血污：“你说得对。那我们就一起，把那个狗屁未来，改得面目全非！”
他的手很粗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动作却很轻，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龙月没有躲。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然后，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车外，天色渐亮。晨光刺破黑暗，将前路染成一片暖金。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南诏女娲庙，一场危机，正悄然降临。
女娲庙建在南诏十万大山深处，终年云雾缭绕，凡人难至。庙中供奉的女娲神像已斑驳，但香火从未断绝——南诏人相信，女娲后人守护着这片土地。
此刻，庙中气氛凝重。
紫萱盘坐神像前，双手结印，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她身前，一枚土黄色的珠子悬浮空中，正是土灵珠仿品。珠子散发柔和黄光，与神像共鸣，将整座庙宇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结界中。
结界外，黑压压一片，是数以千计的蛊虫——蜈蚣、蝎子、毒蛇、蜘蛛，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怪虫，它们相互撕咬、吞噬，形成一座虫山，不断冲击结界。每撞一次，结界便黯淡一分。
雪见守在紫萱身旁，手持长剑，剑尖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那些虫子口器开合，复眼闪烁，看得她头皮发麻。
“紫萱姑娘，还能撑多久？”她声音发颤。
“半个时辰。”紫萱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邪剑仙的分身操控了蛊王，驱使万蛊攻山。土灵珠虽能暂时抵御，但消耗太大，我撑不了太久。”
“那怎么办？”雪见急得快哭了，“龙月和景天还没到，徐道长在蜀山也赶不过来，我们……”
“等。”紫萱重新闭目，“等一个变数。”
“变数？”
“土灵珠既是封印之钥，也是召唤之引。”紫萱声音渐低，“它在呼唤真正能驾驭它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庙外虫山忽然骚动。蛊虫如潮水般分开一条路，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那是个女子，赤足，白衣，长发及腰，眉心一点朱砂，容貌与紫萱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冷，更空，仿佛看透了千年红尘。
她走过之处，蛊虫纷纷退避，如见天敌。
走到结界前，她停下，伸手，轻轻一点。
“咔——”
结界如玻璃破碎，土灵珠仿品光芒一暗，落入她掌心。
紫萱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是你……”
女子看向她，眼中无悲无喜：“姐姐，千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心软。”
她抬手，万蛊俯首，如朝拜君王。
“这土灵珠，我收下了。至于你们——”她目光扫过紫萱和雪见，“看在一脉同源的份上，我不杀。但若再阻我，休怪我不念旧情。”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虫海之中。
虫潮退去，女娲庙恢复平静，只余满地狼藉，和两个失魂落魄的女子。
紫萱撑着站起，擦去嘴角血迹，眼中是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她是谁？”雪见扶住她，声音颤抖。
“是我妹妹，青儿。”紫萱苦笑，“也是……女娲后人。千年前，她为情所困，堕入魔道，被母亲封印在十万大山深处。没想到，邪剑仙竟将她放了出来，还控制了蛊王……”
“那土灵珠……”
“被她夺走了。”紫萱望向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我们必须在她与邪剑仙分身汇合前，夺回灵珠。否则，五灵珠仿品齐聚，魔界之门必开。”
“可我们怎么夺？”雪见绝望，“连你都打不过她……”
紫萱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鳞片。那鳞片巴掌大小，呈七彩光泽，美轮美奂。
“这是……？”
“女娲鳞。”紫萱握紧鳞片，眼中闪过决绝，“捏碎它，可召唤母亲残魂，暂时获得完整的女娲神力。但代价是——”
她没说下去，但雪见懂了。
那是紫萱，最后的底牌，也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
晨光彻底照亮十万大山。
而在山的另一边，马车终于驶入南诏地界。
龙月掀开车帘，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心中那抹不安，越来越浓。
她怀中的三颗灵珠，忽然同时震动起来。
那是警告，是共鸣，是——大难临头的预兆。
她握紧珠串，对车夫道：“再快一点。”
车夫扬鞭，马蹄如雷。
而他们不知道，前方的路，比他们想象的，更险，更绝。
因为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邪剑仙。
还有一个，为爱成魔的——女娲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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