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蜀山脚下。
徐长卿的伤已好了大半，但眉宇间的忧色却一日重过一日。自雾隐村一战后，他便时常对着蜀山方向凝望，偶尔抬指掐算，脸色越来越沉。
“道长，您的伤真的没事了吗？”清晨，龙月端着药碗走进徐长卿的房间。这三日她按徐长卿所授心法调息，伤势恢复得奇快，连徐长卿都暗暗称奇。
徐长卿接过药碗，却没喝，只是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峰：“龙姑娘，你可知蜀山护山大阵‘两仪微尘阵’？”
“听您提过，是蜀山镇山之宝。”
“此阵借天地阴阳二气运转，若有异动，阵眼处的‘阴阳盘’便会示警。”徐长卿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本该分阴阳两色，此刻却混沌一片，边缘有细密裂痕，“三日前，阴阳盘便成了这般模样。”
龙月心头一紧：“锁妖塔？”
“恐怕不止。”徐长卿放下药碗，“锁妖塔虽凶险，但自立塔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动静。能让两仪微尘阵都出现裂痕……塔中怕是出了大事。”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传来景天的大呼小叫：“道长！龙月！你们快来看！”
奔到院中，只见景天和雪见仰头望天，满脸惊骇。龙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也倒吸一口凉气——
蜀山方向的天空，原本该是朝霞漫天，此刻却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那红色不似晚霞，更像是血，浓得化不开，隐隐有黑色气流在其中翻涌。
“血光罩顶，妖气冲天。”徐长卿面色铁青，“我们必须立刻上山！”
四人匆匆收拾行装。陈村长得知他们要上蜀山，特意准备了干粮和御寒衣物，又派了两个熟悉山路的猎户带路。
“从后山小路上山，能快半日。”猎户老张指着一条几近垂直的峭壁，“不过这路险，几位……”
“无妨，走。”徐长卿当先踏上险道。
这条所谓的“路”，其实只是岩壁上一些凸起的石块和缝隙。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在身侧流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景天吓得腿软，被徐长卿用绳索系在腰间，几乎是拖着走。雪见有功夫底子，倒还能跟上。龙月运转心法，步履虽慢，却稳。
攀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一处平台。老张指着上方：“从这儿往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一线天’，过了那儿就是蜀山地界了。我们只能送到这儿，再往上，我们上不去。”
徐长卿道了谢，目送猎户下山，转身对三人道：“一线天是蜀山第一道关卡，有阵法守护。你们跟紧我，万不可踏错一步。”
所谓一线天，是两座山峰之间的一道缝隙，宽仅三尺，高百丈，仰头只见一线天光。踏入缝隙的瞬间，龙月便感觉一股无形压力笼罩全身，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这是‘问心阵’。”徐长卿走在最前，声音在狭窄的缝隙中回响，“心中若无邪念，自可安然通过。若心怀叵测，便会陷入幻境，永世不得出。”
话音未落，四周景象骤变。
石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烈焰滔天，热浪扑面，龙月甚至能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火海中，无数人影挣扎哀嚎，其中几张面孔，竟是她穿越前在电视剧里见过的——茂茂、必平、赵文昌，还有唐家堡那些惨死的弟子。
“不……不是真的……”龙月咬牙，紧守心神。她知道这是幻象，是心魔。可那些惨叫太真实，那些面孔太清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龙月！”景天的声音传来，忽远忽近。
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站在一线天中，并未移动分毫。徐长卿、景天、雪见都在身边，三人都脸色苍白，显然也经历了幻境。
“刚才……”雪见声音发颤，“我看到了爷爷……爷爷他……”
“是幻象。”徐长卿抹去额头冷汗，“这问心阵的威力，比贫道离开时强了数倍。蜀山……真的出事了。”
穿过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
蜀山七十二峰如剑指天，云雾缭绕，仙鹤翩跹，本应是人间仙境。可此刻，主峰凌霄峰顶，那道本该洁白如雪的锁妖塔，却被一层厚厚的黑气笼罩。黑气中隐约可见血色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更诡异的是，本该有弟子巡逻的山道上，空无一人。山门处的“蜀山”石碑从中断裂，断口处焦黑，似被雷劈过。
“护山大阵……破了。”徐长卿声音发苦，“快，去主峰！”
四人狂奔上山。越往上，景象越触目惊心：倒塌的殿宇，断裂的飞剑，还有零星散落的血迹。但奇怪的是，一具尸体都没有。
“人都去哪了？”景天喘着气问。
徐长卿不答，只是加快了脚步。终于，他们来到主峰广场。
广场上，数百名蜀山弟子盘膝而坐，围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白光，这些白光汇聚到中央，注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体内——正是蜀山掌门清微。
清微道长双手结印，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铜镜，正是蜀山镇山之宝“昊天镜”。镜面射出一道金光，照在锁妖塔上，与塔身的黑气僵持。
“师父！”徐长卿冲过去。
清微道长睁眼，看到徐长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厉喝：“长卿，速来助阵！锁妖塔封印松动，万妖即将破塔而出！”
徐长卿二话不说，飞身入阵，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将自身真元注入昊天镜。镜光顿时强了三分，将黑气压退少许。
“长卿，这三位是……”清微道长看向龙月三人。
“这位是龙月姑娘，身怀异宝，曾助弟子解毒。这两位是景天兄弟和唐雪见姑娘，都是侠义之士。”徐长卿快速介绍，“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护山大阵怎会……”
“是贫道大意了。”清微道长苦笑，“三日前，锁妖塔内突然爆发出滔天魔气。贫道率众弟子加固封印，却不料塔中妖物里应外合，竟从内部破坏了阵眼。如今塔中封印十去七八，全靠昊天镜勉强镇压。但……”
他看向锁妖塔，眼中忧色更重：“昊天镜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若在明日午时前不能重新封印，万妖出塔，人间必将大乱。”
景天听得心惊胆战：“道长，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清微道长目光落在景天身上，忽然“咦”了一声：“小兄弟，你上前来。”
景天依言上前。清微道长伸手虚按他头顶，片刻后，神色剧震：“竟是……竟是那位转世！天意，天意啊！”
“师父，您是说……”徐长卿似乎明白了什么。
“长卿，你可还记得蜀山古籍记载，锁妖塔乃神将飞蓬以自身神力所铸？”清微道长缓缓道，“若要彻底修复封印，非飞蓬神力不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景天身上。
景天后退一步，脸色发白：“我、我就是个当铺伙计，什么神力，我根本不会用啊！”
“小兄弟莫慌。”清微道长温言道，“你体内神力虽被封印，但已开始松动。贫道可传你‘解印诀’，助你暂时调用神力，加固封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强行解印，有损根基，且过程痛苦万分，若心神失守，恐有性命之忧。”
“我去！”景天咬牙，“道长您说吧，要我怎么做？”
“景天……”龙月想拦，却不知该说什么。这是景天的命，是飞蓬的因果，她如何能拦？
清微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贴在景天眉心：“闭目凝神，感受其中法诀。”
玉简发光，景天身体一颤，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汗水瞬间湿透衣衫，他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却硬是没哼一声。
一炷香后，玉简光华散去。景天睁开眼，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少了些跳脱，多了些凛然。
“我……好像明白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掌心有微弱金光流转。
“好！好！”清微道长大喜，“长卿，你带这位小兄弟去塔前。龙姑娘，唐姑娘，你们随我来，有件事需要你们相助。”
清微道长将龙月和雪见带到广场边缘的一处偏殿。殿中供奉着一尊女子神像，那女子容貌绝美，眉间一点朱砂，赫然是紫萱的模样。
“这位是女娲后人，紫萱姑娘。”清微道长对着神像躬身一礼，“三日前锁妖塔生变时，紫萱姑娘正在塔中加固封印，如今……被困塔内。”
“什么？！”龙月和雪见同时惊呼。
“紫萱姑娘以自身灵力为引，在塔中布下‘五灵封印’，暂缓了万妖破塔的速度。但她也因此深陷塔中，无法脱身。”清微道长看向龙月，“龙姑娘，紫萱姑娘被困前曾传音于贫道，说若你来了，便将此物交给你。”
他从神像底座取出一卷竹简，递给龙月。
龙月展开，竹简上是以灵力书写的文字，只有她能看见：
“龙月，见字如面。塔中之变，非比寻常。有邪物借妖塔阴气孕育，欲夺五灵珠，重开魔界之门。我以水灵珠为基，布下封印，可撑三日。然邪物狡诈，已分化我一丝元神。若想破局，需寻齐五灵珠仿品，以五行相生之法，重铸封印。火灵珠仿品在渝州霹雳堂，土灵珠仿品在南诏女娲庙，金灵珠仿品在长安皇宫，木灵珠仿品在东海蓬莱。你身怀水灵珠仿品，又得飞蓬护心龙玉认可，此事非你不可。然前路凶险，邪物爪牙已遍布人间，切记小心。若事不可为……便带景天他们走，远离蜀山，越远越好。——萱”
竹简读完，字迹消散。
龙月握紧竹简，心中翻江倒海。五灵珠仿品？邪物？魔界之门？电视剧里根本没有这段剧情！难道因为她的到来，引发了更可怕的变故？
“龙姑娘，紫萱姑娘说了什么？”清微道长问。
龙月定了定神，将紫萱的话简要说了一遍，只隐去了邪物和魔界之门的部分。清微道长听罢，长叹一声：“果然是五灵封印。只是那五灵珠仿品散落四方，要集齐谈何容易？更何况，塔中的紫萱姑娘等不了那么久。”
“道长，紫萱姑娘还能撑多久？”雪见急问。
“最多十二个时辰。”清微道长看向锁妖塔，“午时一过，若封印未成，紫萱姑娘灵力耗尽，必遭反噬，届时……”
话未说完，锁妖塔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黑气冲天而起，昊天镜的金光竟被逼退三丈。维持阵法的蜀山弟子齐齐吐血，修为较弱的当场昏厥。清微道长脸色大变：“不好！塔中妖物在冲击封印！长卿他们……”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塔前倒飞回来，重重摔在广场上——是徐长卿。他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长卿！”清微道长飞身过去，连点他数处大穴止血。
徐长卿脸色惨白，强撑着说：“师父……塔中有变……有、有东西出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锁妖塔底层的石门，竟缓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中，首先伸出的是一只干枯的手爪，指甲漆黑，长逾尺余。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手从门缝中伸出，扒着门框，要将那扇镇压了千年的石门彻底推开！
“众弟子听令！”清微道长厉喝，“结‘天罡伏魔阵’！绝不能让妖物出塔！”
还能动的蜀山弟子强撑起身，各就各位，剑指锁妖塔。一时间剑气纵横，结成一张金色大网，罩向塔门。那些手爪触到剑网，顿时冒出黑烟，缩了回去。
但门缝，还在缓缓扩大。
“师父，这样撑不了多久。”徐长卿捂着伤口站起，“必须有人进塔，从内部关闭石门。”
“进塔？”清微道长摇头，“塔中万妖横行，进去就是送死！”
“我去。”一个声音响起。
是景天。他不知何时走到塔前，身上金光隐现，虽还不稳定，却已初具威势：“道长，您不是说，这塔是飞蓬建的吗？那我这个转世，总该有点特权吧？”
“小兄弟，不可鲁莽！”清微道长急道，“你虽有神力，但尚未完全觉醒，进塔凶多吉少！”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妖怪跑出来害人！”景天回头，对龙月咧嘴一笑，“龙月，你说过，命运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今天我就偏不信，我景天会死在这儿！”
“我跟你一起去。”龙月走到他身边。
“我也去！”雪见跟上。
“胡闹！”徐长卿厉声道，“塔中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徐道长，紫萱姑娘还在塔里。”龙月平静地说，“而且，我身上有水灵珠仿品，或许能帮上忙。”
清微道长看看塔门越来越大的缝隙，又看看这三个年轻人，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长卿，你将‘七星灯’取来。”
徐长卿一震：“师父，七星灯是镇派之宝，一旦使用……”
“顾不了那么多了。”清微道长从怀中取出七盏古铜油灯，按北斗七星方位摆好，“七星灯可引北斗星力，为你们照亮前路，暂避妖邪。但灯光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无论成与不成，必须出塔。否则灯灭人亡，魂魄永困塔中。”
他咬破指尖，在每盏灯上滴下一滴血。鲜血入灯，灯芯自燃，发出幽幽蓝光。七点蓝光升起，在龙月三人头顶结成一道光罩。
“记住，一个时辰。”清微道长脸色灰败，显然施展此法损耗极大，“进塔后，直上第七层。封印核心就在那里。关闭石门的方法，应该也在塔中某处。一切……小心。”
三人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走到塔门前，阴风扑面，夹杂着无数嘶吼、哭泣、狂笑。门缝已开至一尺宽，隐约可见塔内血光翻滚。
“跟紧我。”景天当先踏入。
龙月紧随其后，雪见咬牙跟上。三人身影没入血光的瞬间，石门轰然关闭！
塔内，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光，只有无边黑暗。七星灯的蓝光只能照亮三丈范围，光罩外，无数黑影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虫子，又像……
“别往外看。”景天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跟着灯光走。”
塔内结构复杂，岔路无数。地上散落着白骨，墙壁上满是抓痕和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朽的气味。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道盘旋向上的楼梯。楼梯是木制的，早已腐朽，踩上去“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塌。
“应该就是这儿了。”龙月看着手中的水灵珠仿品，珠子正发出微弱蓝光，指向楼梯上方，“紫萱姑娘可能在上面。”
“那还等什么，上啊。”景天抬脚就要上楼。
“等等。”龙月拉住他，“你们听。”
寂静中，楼梯上方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是个女子的声音，空灵婉转，唱的是一首古老的歌谣：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歌声凄美，在这诡异的塔中，更添几分毛骨悚然。
“是……是紫萱姑娘吗？”雪见小声问。
“不知道。”龙月握紧短剑，“上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踏上楼梯。每上一级，歌声就清晰一分。到第三层时，他们看到了唱歌的人——
那是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坐在窗边。窗外是翻涌的黑气，她却恍若未觉，只是轻声哼唱，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打节拍。
“紫萱姑娘？”龙月试探着问。
女子歌声停下，缓缓转身。
不是紫萱。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她对着三人嫣然一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细密的尖牙。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活人进来了。”她声音依旧动听，却让人脊背发凉，“小妹妹，把你的身体……借给姐姐用用，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白影扑来！
“小心！”景天一把推开龙月，金光爆发，一拳轰出。
白影与金光相撞，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倒飞回去，撞在墙上。但她很快又站起，扭了扭脖子，黑眼中闪过兴奋的光：“神将之力？太好了……吞了你，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身形暴涨，白衣撕裂，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皮肤和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那些人脸还在蠕动、哀嚎。
“是‘画皮妖’！”龙月想起徐长卿提过的妖物，“她吞了无数生魂，已成大妖！别被她碰到，否则魂魄会被吸走！”
画皮妖狂笑着扑来，所过之处，墙壁、地面都被腐蚀出深坑。景天运起神力，与她战在一处。金光与黑气交织，震得整层塔都在颤抖。
但景天毕竟初用神力，很快便落了下风。画皮妖一爪撕开他胸前的金光，在他身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景天！”雪见急得想冲上去，被龙月死死拉住。
“你去是送死！”龙月咬牙，取出水灵珠仿品。珠子蓝光大盛，她将全部灵力注入其中，朝着画皮妖掷出。
水灵珠化作一道蓝光，击中画皮妖后背。妖物惨叫一声，身上冒出白烟，动作一滞。景天趁机一拳轰在她面门，将她打飞出去。
画皮妖撞破墙壁，跌入下一层。但很快，她的声音又从下方传来：“你们……跑不掉的……塔里所有的‘东西’，都醒了……”
话音未落，整座塔活了过来。
墙壁上睁开无数只眼睛，地上伸出无数只手，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条舌头。嘶吼、哭泣、狂笑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塔的妖物都在朝这里聚集。
“快走！上第七层！”龙月捡回水灵珠，三人朝着楼梯狂奔。
身后，妖物如潮水般涌来。七星灯的光罩在妖气的冲击下剧烈晃动，光芒越来越暗。
第四层，是刀山火海。
第五层，是冰窟毒沼。
第六层，是无数镜子的迷宫，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扭曲的自己，引诱他们留下。
等冲到第七层的入口时，七星灯已灭了四盏，只剩下三盏还发着微弱的光。一个时辰，已过去了大半。
第七层，没有妖物。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水是黑色的，平静如镜，倒映着穹顶——那里没有天花板，只有一片星空，星辰排列成奇异的图案。
水中央，有一座白玉台。台上，一个蓝衣女子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环绕着五色光华。正是紫萱。
而在她对面，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化的黑气。那黑气没有固定形态，时而是人，时而是兽，时而又散作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黑气中，隐约可见五颗珠子的虚影——正是五灵珠。
“紫萱姑娘！”龙月惊呼。
紫萱睁开眼，看到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焦急：“你们怎么进来了？快走！这邪物已初步成形，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走？来了就别想走。”黑气中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那声音非男非女，仿佛千万人同时开口，“女娲后人，你的灵力我要了，这具身体……我也要了！”
黑气化作一只巨手，抓向紫萱。紫萱双手结印，五色光华凝聚成盾，挡在身前。但盾上已布满裂痕，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龙月，水灵珠！”紫萱急道。
龙月会意，将水灵珠仿品掷出。珠子融入五色光华，盾牌顿时稳固三分。紫萱得到喘息，快速说道：“这邪物乃锁妖塔千年怨气所化，欲夺五灵珠，重开魔界与人间的通道。我以自身为引，布下五灵封印，将它暂时困在此地。但要彻底消灭它，需要真正的五灵珠，或者……飞蓬的神力。”
她看向景天：“小兄弟，你可愿助我？”
景天看着那团恐怖的黑气，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要我怎么做？”
“将你的神力注入我的封印。”紫萱双手变换印诀，五色光华分开一条通道，“但切记，不可与那邪物有丝毫接触，否则它便会侵蚀你的心神，将你同化！”
景天深吸一口气，踏入水中。黑水没膝，冰冷刺骨。他一步步走向白玉台，每走一步，身上的金光就强盛一分。
黑气似乎察觉到威胁，分化出数条触手，朝他袭来。紫萱厉喝一声，五色光华化作锁链，将触手死死缠住。
“快！”
景天终于走到台前，双掌按在五色光华中。刹那间，金光大盛，如旭日东升，将整个第七层照得亮如白昼。黑气发出凄厉惨叫，被金光灼烧得不断缩小。
“成了！”雪见喜道。
但龙月却心中一紧。她看到，那团黑气在缩小的同时，竟分出一缕极细的黑丝，顺着金光，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景天体内！
景天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抹黑气，但很快又恢复清明。他似乎没察觉异样，只是继续输送神力。
终于，黑气被压缩成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悬浮在空中，不再动弹。紫萱松了口气，收回五色光华，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紫萱姑娘！”龙月飞身上台，扶住她。
紫萱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损耗极大。她看着那枚黑色珠子，神色凝重：“只是暂时封印了。必须尽快寻回五灵珠，才能彻底炼化此物。否则，它迟早会破封而出。”
“那我们……”景天话未说完，忽然捂住胸口，单膝跪地，脸上闪过痛苦之色。
“景天？”龙月急问。
“没、没事。”景天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
但龙月看得清楚，他眉心处，有一道极淡的黑气一闪而过。
紫萱也看到了，脸色一变，伸手按在景天额头。片刻后，她收回手，眼中闪过沉重：“邪气入体。虽然很微弱，但已扎根。若不尽快驱除，时日一长，恐会侵蚀神智。”
“那怎么办？”雪见急得快哭了。
“有两个办法。”紫萱道，“一是寻齐五灵珠，以五行净化之力驱除。二是……”她顿了顿，“去魔界，取‘魔心草’。此草生于魔界至阴之地，以毒攻毒，可化邪气。但魔界凶险，非等闲可入。”
“去魔界？”景天摇头，“那还不如找五灵珠呢。”
“五灵珠散落四方，要集齐谈何容易。”紫萱苦笑，“而且，我感应到，邪物的爪牙已经在行动了。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集齐灵珠的。”
她看向龙月：“龙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姑娘请说。”
“我需留在此地，维持封印，无法离开。寻找五灵珠之事，只能拜托你们。”紫萱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这是五灵珠可能所在之处。你们先去渝州，取火灵珠仿品。霹雳堂的背后，恐怕与这邪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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