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月三岁那年，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日午后，龙月正哄念月午睡，小东西却眼珠骨碌碌转，毫无睡意。
“姑姑，尿尿。”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
龙月不疑有他，带他去茅房。念月进去后，她等在门外，哼着歌数时间。一炷香过去了，里面没动静。
“念月？”她敲门。
没回应。
“念月，你好了吗？”
寂静。
龙月心头一跳，推门而入——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大开，窗台上有个小小的泥脚印。
“方！念！月！”龙月一声怒吼，冲出房门。
她太了解这小祖宗了。三个月前，念月学会了爬树，把方家后院那棵百年老桃树祸害得花都没开。两个月前，他趁厨娘不备，把一整罐蜂蜜倒进了正在发酵的酒缸，结果那缸酒炸了，半个厨房遭殃。一个月前，他偷偷溜进马厩，给家里最温顺的那匹白马画了个大花脸，马受惊狂奔，撞塌了马厩。
而现在，这小子又跑了。
龙月施展轻功（虽然没灵力，但她硬是靠勤奋练出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在方府各处搜寻。花园没有，书房没有，厨房没有...
最后，她在祠堂屋顶上找到了他。
三岁的方念月，正撅着小屁股，试图抓住瓦缝里长出的一株野草。风吹过，他小小的身影在屋檐边摇摇晃晃。
龙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念月，别动！”她压低声音，怕吓到他。
念月回头，看见她，不但不怕，还咧开缺牙的嘴笑：“姑姑，看！小花！”
“姑姑看到了，你先下来好不好？”
“不要，我要摘给娘亲。”
“姑姑帮你摘，你快下来。”
“我自己摘！”小家伙倔得很，又往前爬了半步。
龙月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飞身上了屋顶。她轻功极好，踩在瓦片上几乎无声。慢慢靠近，然后——一把将小祖宗捞进怀里。
“抓到你了！”她松了一大口气。
念月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小花！还没摘小花！”
“摘摘摘，姑姑摘。”龙月无奈，伸手摘下那株野草，塞进他手里，“现在可以下去了吧？”
“嗯！”小家伙满意了，抱着野草，任由龙月抱着他飞下屋顶。
落地后，龙月板起脸：“方念月，你知不知道爬屋顶很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念月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不会摔，念月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龙月戳他脑门，“上次爬树摔下来的是谁？哭得震天响的是谁？”
“那是...那是意外。”小家伙嘴硬。
龙月被他气笑了，决定换个方式：“行，既然你这么厉害，姑姑给你记着。等你长大了，娶媳妇了，姑姑就把你这些黑历史，一件件说给你媳妇听。”
念月歪头：“黑历史？”
“就是丢人的事儿。”龙月一本正经，“比如爬树摔下来哭鼻子啦，给马画花脸啦，偷喝甜酒结果醉倒啦...”
“姑姑不要说！”念月终于急了，小脸涨红。
“那就要看你表现。”龙月得意地笑，“以后乖乖的，姑姑就不说。要是再捣蛋...”
“我乖！我乖！”念月抱着她的腿撒娇。
龙月这才满意，牵着他往回走。路上，她心里盘算：得找个本子，把这些黑历史都记下来。等孩子们长大了，婚礼上当众宣读，那场面，想想就精彩。
于是，龙月的“黑历史收集大业”正式启动。
第一个受害者是方念月。龙月准备了专门的册子，封面写上“念月糗事录”，里面详细记载：
“天启七年三月十二，念月三岁，爬屋顶摘野草，被姑姑当场抓获。狡辩称‘念月厉害’，实则吓得尿裤子（裤裆是湿的，别以为姑姑没发现）。”
“天启七年五月，念月将夫子胡子绑在椅子上，夫子起身时惨叫。问为何，答曰：‘夫子胡子太长，念月帮他剪剪。’实则是报复夫子罚他抄书。”
“天启七年八月，念月与邻家小子打架，打输了，回家偷擦娘亲的胭脂装受伤，被姑姑识破。罚抄《三字经》十遍。”
每次记完，龙月都要当着念月的面，郑重其事地把册子锁进柜子里，钥匙贴身收好。念月又气又急，但无可奈何。
第二个受害者很快出现——韩云溪和素月的女儿，韩思月。
思月比念月小一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实则是个小魔王。
两岁那年，思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那天，韩云溪在院中练剑，素月在旁抚琴，琴剑和鸣，画面美好。思月坐在一旁玩布娃娃，安安静静。
忽然，她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父亲面前，伸出小手：“爹爹，剑。”
韩云溪以为女儿想玩，就把木剑递给她。谁知思月接过木剑，转身就朝琴冲去——不是冲琴，是冲琴架！
“啪”一声，琴架倒了，素月的琴摔在地上，弦断了两根。
全场死寂。
韩云溪和素月目瞪口呆。思月却举着木剑，奶声奶气地说：“琴，坏！吵！”
原来，小丫头嫌弃父母琴剑和鸣太吵，打扰她玩娃娃，干脆一剑砍了。
龙月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差点笑岔气。她立刻掏出第二本册子，封面写上“思月糗事录”，提笔记录：
“天启八年二月，思月两岁，嫌爹娘琴剑和鸣太吵，提剑砍断琴弦。其父韩云溪目瞪口呆，其母素月欲哭无泪。姑姑评价：有魄力，未来可期。”
思月还小，不懂这是什么，只眨巴着大眼睛看姑姑写字。龙月写完，摸摸她的头：“思月啊，这册子姑姑给你收着，等你长大了再看。”
第三个受害者是襄铃和叶晨的儿子，叶晓枫。
晓枫继承了父亲的剑术天赋，也继承了母亲的活泼好动。一岁会走，两岁能跑，三岁就敢跟狗打架。
天启九年端午，方家在琴川举办龙舟赛。岸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三岁的晓枫被襄铃抱在怀里看热闹，兴奋得手舞足蹈。龙舟划过，水花四溅，他看得目不转睛。
就在这时，一艘龙舟上，一个年轻选手用力过猛，船桨脱手飞出，直直朝岸边飞来——目标正是襄铃怀里的晓枫！
“小心！”周围人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晓枫突然伸出小手，凌空一抓——抓住了飞来的船桨！
三岁小儿，空手接桨！
全场哗然。那船桨是硬木所制，加上投掷的力道，少说也有几十斤重，竟被一个三岁孩子单手接住。
襄铃吓傻了，叶晨也愣在当场。只有晓枫，抓着船桨，咯咯直笑：“好玩！再来！”
龙月挤过人群，看到这一幕，立刻掏出第三本册子，封面写上“晓枫糗事录”，飞速记录：
“天启九年端午，晓枫三岁，于龙舟赛场空手接飞桨，震惊四座。其母襄铃险些晕厥，其父叶晨怀疑人生。姑姑评：此子天赋异禀，需严加管教，否则恐成江湖一霸。”
写完，她收起册子，对还在傻笑的晓枫说：“小子，这记录姑姑收好了，将来给你媳妇看。”
晓枫哪懂这些，只挥舞着船桨：“姑姑，飞！再飞！”
龙月扶额，觉得任重道远。
就这样，龙月的黑历史收集册越来越多。除了这三个，她还预留了几本——给风晴雪未来的孩子，给欧阳少恭和巽芳可能有的孩子（虽然可能性不大），甚至给韩休宁未来的孙子孙女（如果有的话）。
她把这些册子锁在一个大箱子里，钥匙串成一大串，随身携带。谁要是表现好，她就拿册子出来晃晃：“再不乖，就把你两岁尿床的事写进去！”
这招对孩子们极其有效。尤其是思月，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姑姑的黑历史册子。
天启十年春，念月五岁，思月四岁，晓枫四岁，三个小魔头终于碰面了。
方家在琴川举办家宴，韩家、叶家都来了。孩子们聚在一起，如鱼得水，不出一炷香时间，就把方家后花园祸害了个遍。
念月领着思月和晓枫，摘光了刚开的牡丹，说要“做胭脂”；挖了荷花池边的泥，捏了十几个歪七扭八的泥人；还偷偷把管家养的金鱼捞出来，说要“教它们飞”。
等大人们发现时，花园已是一片狼藉。三个小家伙满身是泥，排排站，低头认错。
韩云溪、方兰生、叶晨三位父亲扶额叹息，素月、孙月言、襄铃三位母亲无奈摇头。只有龙月，兴奋地搓手手。
“太好了，又有新素材了！”她掏出三个册子，一一记录：
“念月带领弟妹祸害花园，毁牡丹十株，金鱼五尾，泥人十二个。自辩称‘做胭脂’‘教鱼飞’，实则纯粹捣蛋。”
“思月积极追随，提供‘胭脂配方’（实为花瓣加泥巴），罪加一等。”
“晓枫力大无穷，挖泥最多，毁坏最甚，主犯无疑。”
写完后，她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把册子锁进箱子，钥匙在手中晃得叮当响：“都记下了哦，等你们长大了，成亲了，姑姑就在婚礼上当众宣读。”
念月哀嚎：“姑姑不要啊！”
思月红了眼眶：“姑姑坏...”
晓枫最实际：“姑姑，我把零花钱都给你，你把册子烧了吧。”
龙月摇头，义正辞严：“不行，这是历史，是真相，必须保存！”
三个孩子绝望地对视，第一次结成了“反黑历史联盟”。
但他们不知道，龙月还藏着一个终极武器——她自己的记性。那些没写在册子上的黑历史，比如念月偷偷亲邻居小丫头被拒绝啦，思月学娘亲化妆结果画成花猫啦，晓枫跟狗打架打输了哭鼻子啦...她都记在脑子里呢。
未来的某一天，当这些孩子长大成人，带着心上人回家，龙月就会笑眯眯地拿出当年的册子，翻开泛黄的纸页，慢悠悠地念：
“天启七年三月十二，念月三岁，爬屋顶摘野草...”
然后看着新一代年轻人面红耳赤，窘迫不堪，而她，将享受这份独属于姑姑的快乐。
毕竟，见证孩子们的成长，记录他们的黑历史，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拿出来“鞭尸”，这才是当姑姑最大的乐趣啊。
春风拂过，桃花纷飞。花园里，三个小泥人还在罚站，而龙月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本册子，该给谁准备了。
这黑历史收集大业，任重而道远，但她乐在其中。
因为这些都是爱啊——最深最真的爱，藏在最糗最暖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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