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战斗已至白热化。
屠苏与静渊剑影翻飞,焚寂煞气与仿制焚寂的邪气在空中交织碰撞,爆发出阵阵黑红相间的冲击波。每一次撞击都震得祠堂石墙簌簌落灰,地面龟裂如蛛网。
龙月手持冰魄寒玉站在战圈边缘,寒玉散发的纯净寒气形成一个护罩,勉强抵挡着煞气余波的侵蚀。她的灵力正飞速消耗,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屠苏,小心他的左手!”龙月突然大喊。
静渊剑招突变,左手掐诀,一道黑气如毒蛇般袭向屠苏侧腹。屠苏虽及时侧身,仍被黑气擦过腰间,衣袍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被灼伤的皮肤。
“哼,小丫头眼力不错。”静渊阴冷地瞥了龙月一眼,“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定要好好‘照顾’你。”
“痴心妄想!”屠苏怒喝,焚寂剑红光大盛,一剑斩断袭来的黑气,反手刺向静渊胸口。
静渊举剑格挡,两剑相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二人僵持不下,煞气如实质般在剑刃间迸溅。
“韩云溪,哦不,现在该叫你百里屠苏了。”静渊忽然压低声音,笑容诡异,“你以为韩休宁为何要封印煞气在你体内?真的是为了保护族人吗?”
屠苏瞳孔微缩:“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静渊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亲爱的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封印会失败。她知道煞气会反噬,知道你会活不过二十岁...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
“闭嘴!”
“因为她需要一把剑。”静渊继续道,“一把能对抗天墉城,能复兴巫族的剑。而你,就是那把剑的剑鞘。多么伟大的母爱啊,为了族群,牺牲自己的儿子...”
“我让你闭嘴!”屠苏双目赤红,煞气失控般翻涌,竟将静渊震退数步。
静渊嘴角溢血,却笑得更加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愤怒吗?痛苦吗?来啊,让煞气吞噬你,就像当年吞噬乌蒙灵谷的族人一样...”
“屠苏!不要听他的!”龙月厉声喝道,同时将全部灵力注入冰魄寒玉,“他在故意激怒你,让你煞气失控!”
寒玉爆发出刺眼蓝光,纯净寒气如潮水般涌向屠苏,暂时压制住了暴走的煞气。屠苏身体一震,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多谢。”他低声说,随即剑势一变,不再硬拼,而是转为灵巧的游斗。
静渊脸色阴沉:“碍事的丫头!”他突然放弃屠苏,身形一闪,直扑龙月。
“你敢!”屠苏急追,却已慢了一步。
静渊的剑已至龙月面前,她只能举剑格挡。但静渊的修为高出她太多,只一剑就震飞了她手中的剑,第二剑直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龙月怀中的血魂玉突然炸裂,形成一个血色护罩,挡下了致命一击。但护罩也只支撑了一息便破碎,静渊的剑虽偏了几分,仍刺入了她的左肩。
剧痛袭来,龙月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撞在祠堂石墙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襟。
“龙月!”屠苏目眦欲裂,焚寂煞气彻底暴走,整个人被黑红气焰笼罩,如魔神降世。
静渊见状大喜:“对,就是这样!彻底释放吧,焚寂剑真正的力量!”
然而屠苏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攻击静渊,而是闪身来到龙月身边,一手扶住她,一手挥剑逼退追击的静渊。
“你没事吧?”屠苏的声音因煞气侵蚀而沙哑,眼中却满是担忧。
龙月咬牙摇头,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我还能撑住。你...你的煞气...”
“暂时还能控制。”屠苏将一颗丹药塞入她口中,“含在舌下,能止血止痛。”
静渊冷眼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真是感人。可惜,今晚你们都得死。”
他举起仿制焚寂剑,口中念念有词。剑身上的血红纹路亮起诡异光芒,地面开始震动,祠堂内传出低沉的嗡鸣——那是真正的焚寂剑在回应仿制品的呼唤!
“不好,他在强行唤醒焚寂剑!”龙月惊道。
屠苏脸色大变,转身冲向祠堂内室。那里是焚寂剑的封印核心,若剑被唤醒,煞气爆发,整个乌蒙灵谷都会毁于一旦。
但他刚踏入门内,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是韩休宁!
这位女族长不知何时已来到祠堂,她站在封印法阵中央,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巫族权杖。法阵四周已点亮十二盏青铜灯,形成一道光幕将焚寂剑困在其中。
“母亲!”屠苏急道,“快离开,这里危险!”
韩休宁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如常:“云溪,带龙姑娘离开乌蒙灵谷。立刻。”
“我不走!”
“听话!”韩休宁终于回头,眼中是屠苏从未见过的严厉,“这是族长的命令!”
静渊此时也追入祠堂,看到韩休宁,眼中闪过忌惮,但很快被贪婪取代:“韩休宁,你以为凭这残破的封印法阵,就能挡住我吗?”
“挡住你?”韩休宁忽然笑了,那笑容悲凉而决绝,“静渊,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想挡住你。”
她手中权杖一顿,法阵光芒大盛。但焚寂剑的嗡鸣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母亲,你在做什么?!”屠苏感到了不对。
韩休宁看着儿子,眼中终于流露出不舍与慈爱:“云溪,对不起。母亲骗了你。封印煞气在你体内...确实是为了保护族人,但更重要的原因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只有巫族血脉,配合焚寂煞气,才能施展我族禁术——‘血祭封神’。”
血祭封神!
屠苏和龙月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巫族传说中的禁术,以施术者全部血脉与魂魄为祭,永久封印某物或某人。但代价是...形神俱灭,不入轮回!
“不!母亲,不要!”屠苏冲向法阵,却被光幕弹开。
韩休宁的身体开始发光,那是魂魄燃烧的征兆。她看向静渊,声音如寒冰:“静渊,你以为你赢了?错。今晚,你和你的仿制焚寂,都将被永久封印在此!”
“疯子!”静渊脸色大变,转身欲逃。
但已经晚了。
焚寂剑从封印中挣脱,却不是飞向静渊,而是飞向韩休宁。剑身没入她的胸口,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与她的身体开始融合!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韩休宁的声音响彻祠堂,“以我魂魄,永镇邪祟!”
耀眼的光芒爆发,整个祠堂被白光照亮如昼。静渊发出凄厉惨叫,他手中的仿制焚寂剑寸寸断裂,整个人被白光吞噬,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而焚寂剑与韩休宁融合后,重新飞回封印核心,化作一尊血色晶石,静静悬浮在法阵中央。
光芒散去,祠堂恢复平静。
只余屠苏跪在地上,双目失神。面前空无一物,韩休宁已彻底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母亲...”他伸出手,却只触到冰冷的空气。
龙月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屠苏身边,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那尊血色晶石,忽然明白了——韩休宁用自己的魂魄为祭,将焚寂剑永久封印,同时消灭了静渊和仿制焚寂。
这是她能为儿子和族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为什么...”屠苏的声音颤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因为她爱你。”龙月轻声道,“也因为她是族长。这是她的选择。”
祠堂外,战斗声已经平息。涵素真人率领的天墉城援军及时赶到,击退了欧阳少恭的手下。乌蒙灵谷的族人大部分都已安全撤离地道,只有少数守卫战死。
黎明将至,第一缕晨光透过祠堂破损的屋顶照进来,落在血色晶石上,折射出凄美的光芒。
涵素真人走进祠堂,看到这一幕,长叹一声:“休宁她...终究还是用了禁术。”
屠苏猛地抬头,眼中血红:“真人,你早知道?”
“我知道她有此打算,但没想到...”涵素摇头,“她前日传信给我,说若她施展血祭封神,要我照顾你。她还说...”
他顿了顿:“她还说,让你不要恨她。她说这是她作为母亲,唯一能给你的礼物——一个没有焚寂剑的未来。”
屠苏身体剧震,眼泪终于落下。
龙月握紧溯光珏,玉佩微微发烫。她想起冰魄的话,想起第三次回溯的机会...如果她回到过去,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可韩休宁的选择真的是错的吗?她用自己换来了儿子的自由,换来了族人的安全,换来了焚寂剑永久封印...
“龙姑娘。”涵素真人忽然道,“真人要见你。”
“紫胤师叔?”
“他在谷外。”
龙月看了屠苏一眼,见他仍跪在地上失神,最终点了点头,跟随涵素真人走出祠堂。
谷外山坡上,紫胤真人负手而立,望着初升的朝阳。他身边站着一个几乎透明的虚影——是冰魄。
“你来了。”紫胤真人转身,目光落在龙月肩上的伤口上,抬手一指,一道温和的灵力涌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多谢真人。”龙月行礼。
紫胤真人摇头:“该说谢的是我。若非你与屠苏带回冰魄寒玉,今夜结局或许更糟。”
冰魄的虚影飘到龙月面前:“是时候了。少恭就在三里外的断崖,我要去见他。”
“可你的魂力...”
“足够支撑到我见到他。”冰魄笑了,那笑容与巽芳如出一辙,“龙月,记住我告诉你的。当我消散时,用溯光珏吸收魂力,进行第三次回溯。这是最后的机会。”
龙月点头,却忍不住问:“你...恨他吗?”
冰魄沉默良久:“不恨。我只是可怜他。千年的执念,太重了。”
说完,她化作一道白光,飞向断崖方向。
紫胤真人看着龙月:“你要去观战?”
“我必须去。”龙月握紧溯光珏,“有些事情,需要亲眼见证。”
“那么,去吧。”紫胤真人轻叹,“无论结果如何,记住,命运从来不是一条直线。每一个选择,都会开出不同的花。”
龙月郑重行礼,转身朝断崖奔去。
断崖之上,欧阳少恭背对悬崖,望着飞来的白光。他手中玉横已彻底完整,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冰魄在他面前凝聚成形,二人对视,千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你来了。”欧阳少恭轻声道。
“我来了。”冰魄说,“来送你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欧阳少恭笑了,“你认为我会输?”
“不。”冰魄摇头,“我认为你会选择放手。”
欧阳少恭的笑容渐渐消失:“为什么?”
“因为千年了,你累了。”冰魄走近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少恭,承认吧。你早就知道巽芳不会愿意复活,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你坚持,只是因为...你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失去活着的意义。”冰魄伸出手,虚幻的手指轻触他的脸颊,“你活了太久,见过太多。如果连复活巽芳这个执念都没有了,你还剩下什么?”
欧阳少恭身体微颤。
“所以,放手吧。”冰魄的声音如同叹息,“让我替你完成最后的救赎。”
话音落下,冰魄的虚影开始燃烧,纯净的魂力如烟花般绽放。那光芒温柔而圣洁,照亮了整个断崖。
欧阳少恭闭上眼睛,手中的玉横“咔嚓”一声,出现一道裂痕。
而在远处的山坡上,龙月举起溯光珏,玉佩疯狂吸收着逸散的纯净魂力。玉佩越来越烫,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将她整个人吞没。
第三次回溯,开始了。
这一次,她会回到什么时候?又能改变什么?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些遗憾,她必须要弥补。
哪怕代价是...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光芒中,时空开始扭曲。
新的命运轨迹,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