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万里无云。
龙月与屠苏御剑而行，脚下是深蓝色的海面，远处海天相接处，隐约可见一片废墟的轮廓——那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千年之前因天灾而沉没，只余断壁残垣露出海面。
“母亲说，冰魄寒玉封印在蓬莱废墟最深处的寒玉宫中。”屠苏指着远方，“但蓬莱设有上古禁制，御剑无法直接抵达，需从水下进入。”
龙月点头，抓紧屠苏的衣襟。海风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她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溯光珏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你害怕吗？”屠苏忽然问。
龙月愣了愣，诚实道：“害怕。但我更怕什么都改变不了。”
屠苏沉默片刻，道：“我也是。”
这句话让龙月心头一颤。这个总是冷着脸、将一切情绪藏在心底的青年，终于承认了自己也会恐惧。
说话间，二人已飞临蓬莱废墟上空。从高处俯瞰，可见数十座残破的宫殿楼阁，半没于海水中，珊瑚和海草爬满了石柱与台阶。最中央有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宫殿，通体由白玉砌成，即便历经千年海水侵蚀，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那便是寒玉宫。
屠苏收起飞剑，二人如海鸟般俯冲入水。入水的瞬间，龙月运转灵力护体，形成一个透明气罩。海水冰冷刺骨，即使有灵力护体，仍觉寒意渗入骨髓。
水下世界寂静而诡异。鱼群在废墟间穿梭，阳光透过海水洒下，在断壁残垣上投下斑驳光影。一些石柱上还能看到精美的浮雕，描绘着仙人乘鹤、瑶池盛宴的场景，只是如今都被海藻覆盖。
循着韩休宁给的路线图，二人游向寒玉宫。越靠近宫殿，水温越低，到最后竟能看到冰晶在海水中悬浮飘荡。
寒玉宫大门紧闭，门上刻着复杂的封印符文。屠苏上前试图推开，大门纹丝不动。
“需要特定手法才能开启。”龙月仔细观察符文，“这是...太子长琴的封印手法。”
她记得电视剧中，蓬莱是太子长琴的故地之一。这位上古乐仙在被贬下凡前，曾在此留下许多布置。
屠苏皱眉：“我们不会这种手法。”
龙月脑中灵光一闪，掏出溯光珏：“或许...它可以。”
她将玉佩贴在封印中心，注入灵力。溯光珏光芒流转，那些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几息之后，大门“轰”的一声，缓缓开启。
门内涌出刺骨寒气，龙月打了个寒颤。宫殿内部比外界更加寒冷，墙壁、地面、柱子全是晶莹剔透的寒玉，散发着幽幽蓝光。宫殿中央有一个高台，台上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透明的玉石——正是冰魄寒玉。
“拿到了！”龙月正要上前，屠苏一把拉住她。
“等等。”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太顺利了。”
话音刚落，宫殿四角的寒玉柱突然亮起，四道身影从柱中走出——那是四个通体冰晶构成的守卫，手持冰剑，眼中闪烁着幽蓝光芒。
“擅闯寒玉宫者，死！”冰晶守卫齐声喝道，声音如冰块碰撞。
屠苏拔剑迎战，焚寂煞气翻涌，与冰晶守卫战在一处。然而这些守卫似乎对煞气有克制之效，每次剑刃相击，屠苏的煞气就会被削弱一分。
龙月见状，也加入战团。她虽剑术不精，但溯光珏对魂魄类有奇效。她将灵力注入玉佩，一道白光射出，照在其中一个守卫身上。那守卫动作一滞，冰晶身躯出现裂痕。
“有效！”屠苏会意，剑锋一转，配合龙月攻击。
二人合力，很快击碎了两名守卫。但剩下的两名突然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三丈高的冰晶巨人，威力倍增。
“你们退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龙月回头，只见宫殿入口处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面容绝美却毫无血色，长发如雪，整个人仿佛由冰雪雕成。最让龙月震惊的是，这女子的容貌竟与欧阳少恭留下的幻象中的巽芳有九分相似！
“你是...”龙月脱口而出。
“我是这里的守护灵，你们可以叫我冰魄。”女子淡淡道，抬手一挥，无数冰刺凭空出现，射向冰晶巨人。
冰晶巨人在冰刺攻击下节节败退，最终“轰”的一声炸裂，化作漫天冰晶。
危机解除，冰魄转身看向龙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溯光珏上：“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龙月警惕地握紧玉佩：“一位故人相赠。”
冰魄轻叹：“故人...是少恭吗？”
屠苏剑指冰魄：“你认识欧阳少恭？”
“何止认识。”冰魄苦笑，“我是他千年前留在此地的一缕分魂，为守护冰魄寒玉而存在。只是没想到，千年之后，会有人持溯光珏而来。”
她走近龙月，仔细端详她的脸：“你与巽芳...是什么关系？”
龙月犹豫片刻，将真相和盘托出。听到自己是巽芳执念与异世之魂的融合体时，冰魄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原来如此...难怪溯光珏会选择你。”冰魄轻声道，“少恭他...还好吗？”
“他在收集魂魄，试图复活巽芳。”屠苏冷声道，“为此不惜屠戮无辜。”
冰魄身体微颤，闭上眼睛：“他还是放不下...千年了，他还是放不下...”
良久，她睁开眼，眼中已恢复平静：“冰魄寒玉你们可以拿走，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去见少恭。”冰魄一字一句道，“我要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彻底消散。”
龙月与屠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犹豫。带一个欧阳少恭的分魂去见他本人，这风险太大。
冰魄似乎看穿了他们的顾虑：“放心，我只是一缕残魂，能量有限，最多只能维持三日。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关于少恭真正的弱点。”
“什么弱点？”屠苏问。
冰魄看向龙月手中的溯光珏：“这玉佩不仅能回溯过去，还能...切断魂魄联系。少恭之所以能活千年，是因为他将自己的魂魄与玉横绑定。若能切断这种联系，他就会真正死去。”
龙月心头一震：“那巽芳呢？如果少恭死了，她还能...”
“她早已死去，只是少恭执念太深，困住了她最后一缕残魂。”冰魄轻声道，“你们在幽都看到的，就是那缕残魂。让她入轮回，才是真正的解脱。”
屠苏沉声道：“但我们如何相信你？”
冰魄伸手按在冰魄寒玉上，玉石光芒大作，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可以将一半魂力注入寒玉，这样我就无法伤害你们。若我有异心，你们随时可以毁掉寒玉，我也会随之消散。”
说着，她真的将一半魂力注入寒玉，自身变得几乎透明。
龙月看着这个与巽芳如此相似的女子，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既是欧阳少恭的分魂，又似乎有着独立的意识。更关键的是，她提供的关于切断魂魄联系的信息，可能是战胜欧阳少恭的关键。
“我们答应你。”龙月最终道。
冰魄微微一笑，那笑容凄美而释然：“谢谢。现在，取走寒玉吧。”
屠苏上前，小心取下悬浮的冰魄寒玉。玉石入手冰凉，散发着强大的净化之力，连他体内的煞气都平静了许多。
“此玉需以特殊法诀温养，否则效力会随时间减弱。”冰魄传授了一段口诀，“每日午时念诵一遍即可。”
取到寒玉，三人准备离开。就在此时，宫殿忽然剧烈震动，海水倒灌而入！
“怎么回事？”龙月稳住身形。
冰魄脸色一变：“有人触动了蓬莱的整体禁制！这种手法...是少恭本人！”
话音未落，整个寒玉宫开始崩塌。巨大的寒玉柱断裂，屋顶塌陷，海水如洪水般涌入。
“走！”屠苏一手抓住龙月，一手持剑劈开坠落的石块。
冰魄化作一道白光，附在冰魄寒玉上：“跟着我的指引，我知道一条密道！”
三人（准确地说是两人一魂）在崩塌的宫殿中疾奔。冰魄指引的方向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越往里走越狭窄，到最后只能匍匐前进。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爬出甬道，竟是一个水下洞穴，洞顶有空气，可以呼吸。
“这里是蓬莱的逃生密道，直通海岸。”冰魄的声音从寒玉中传出，显得虚弱了许多，“少恭应该不知道这条密道，我们暂时安全了。”
龙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肩膀的伤口在刚才的奔逃中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
“你的伤...”屠苏皱眉，撕下衣襟为她包扎。
龙月咬牙忍痛：“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休息片刻，二人沿着洞穴前行。洞穴四壁镶嵌着发光的明珠，照亮前路。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是出口！
走出洞穴，眼前是一片荒芜的海滩。回头望去，蓬莱废墟在远方海面上，隐约可见有人影在空中盘旋搜索。
“是少恭的人。”冰魄轻声道，“他在找我。”
屠苏握紧剑：“现在怎么办？”
龙月看了看天色，夕阳西沉，夜幕将至：“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然后...回乌蒙灵谷。时间不多了。”
他们离开海滩，潜入附近的树林。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后，屠苏生起火堆，龙月处理伤口，冰魄寒玉则被小心安置在干燥处。
夜深人静时，冰魄的声音再次响起：“龙月，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屠苏看向龙月，见她点头，便默默走出山洞，守在洞口。
“你想说什么？”龙月问。
冰魄的虚影从寒玉中浮现，比之前更加透明：“关于你和巽芳...其实，你们并非简单的融合。”
“什么意思？”
“巽芳跳崖时，确实有强烈的执念附着在溯光珏碎片上。但这碎片在时空乱流中飘荡了千年，直到附着在你身上。”冰魄缓缓道，“这千年间，碎片吸收了许多时空能量，也记录了许多人的执念。所以你不仅仅是巽芳的执念，你是一切渴望改变命运之人的愿望集合。”
龙月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
“你是变数，是意外，是打破命运轨迹的存在。”冰魄看着她，“正因如此，少恭才对你如此关注。他活了千年，见过太多命运不可更改的例子。而你...你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冰魄苦笑：“因为他想看看，你能改变到什么程度。如果他千年的执念注定无法实现，至少...至少能看到有人能打破命运的枷锁。”
龙月沉默了。欧阳少恭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他残忍、偏执，可内心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对“可能”的渴望？
“还有一件事。”冰魄的声音越来越轻，“当我见到少恭，彻底消散时...会释放出大量的纯净魂力。你可以用溯光珏吸收这些魂力，进行第三次回溯。这一次...你可以真正改变一些事情。”
“代价呢？”龙月敏锐地问。
“我会彻底消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冰魄坦然道，“而你会承受巨大的因果反噬，可能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因果反噬因人而异。”冰魄的虚影开始消散，“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情感，也可能是...你与某些人的缘分。”
说完，她完全消失了。
龙月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焰，心中百感交集。还有两天，乌蒙灵谷的悲剧就要发生。而她，必须在救屠苏和救巽芳之间做出选择吗？
洞口传来脚步声，屠苏走了回来：“她说了什么？”
龙月抬头，看着火光中屠苏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忽然下定了决心：“没什么。我们休息吧，明天一早赶路。”
有些选择，不需要说出口。
有些代价，她愿意承受。
夜深了，海浪声隐隐传来，如同千年的叹息。
而在远方的海面上，欧阳少恭站在一艘幽灵船的船头，望着蓬莱的方向，手中玉横已近乎完整。
“找到他们。”他对身后的黑影道，“我要活的。”
“是，主人。”黑影化作黑烟散去。
欧阳少恭抬头望月，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龙月...让我看看，你能改变多少。”
海风呼啸，吹起他雪白的衣袂。
千年棋局，终局将近。
而那个异世之魂，会是破局的关键，还是又一颗被命运摆布的棋子？
答案，将在两天后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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