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龙月与屠苏御剑抵达青玉坛地界。
此处位于南疆十万大山深处，古木参天，瘴气弥漫，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二人降落在山脚一处村落，打算先打听消息。
村落破败不堪，仅剩的几户人家也是门窗紧闭。屠苏叩响一扇木门，半晌才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请问青玉坛怎么走？”屠苏尽量放柔语气。
“青玉坛？”门后的老妪声音发抖，“去不得去不得！那地方闹鬼，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了！”说着就要关门。
龙月眼疾手快，将一块碎银塞进门缝：“婆婆，我们是有要事必须前往。您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们，这银子就当是酬谢。”
老妪犹豫片刻，四下张望后打开门，将二人让进屋里。屋内昏暗，仅有一盏油灯摇曳。她压低声音：“那青玉坛原是本地的采玉场，二十年前突然封山，说是矿脉枯竭。可怪就怪在，封山后每到月圆之夜，山里就会传来琴声和哭声...”
“琴声？”屠苏与龙月对视一眼。
“是，凄凄惨惨的琴声。”老妪眼神恐惧，“更邪门的是，村里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偷偷进山想探究竟，结果只有一人回来，还疯了，整天念叨什么‘玉中有人’‘琴吃魂魄’...”
龙月心中一动，想起电视剧中青玉坛的设定——欧阳少恭在此炼制玉横，用活人魂魄做引。若剧情未变，此地应该还囚禁着许多无辜魂魄。
“那位疯了的年轻人还在吗？”屠苏问。
老妪摇头：“三年前就死了，死前一直喊着‘放我出去’...”她忽然抓住龙月的手，“姑娘，听我一句劝，那地方真去不得。山里不仅闹鬼，还有吃人的妖怪！”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诡异的琴音。不是欧阳少恭那清冷悠扬的琴声，而是尖锐刺耳、杂乱无章的噪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屠苏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村外山林上空，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如鬼火般飘荡，隐约组成了一个人形。琴音正是从那人形光团中传出。
“那是...”龙月怀中的溯光珏碎片突然发烫，传来强烈的共鸣。
“魂魄聚集体。”屠苏神色凝重，“大量的残魂被某种力量强行凝聚在一起，痛苦不堪，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时，那光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向村落方向，发出凄厉尖啸，直扑而来！
“退后！”屠苏拔剑挡在龙月身前，剑光如雪，斩向光团。
然而剑气穿透光团，竟如泥牛入海。光团速度不减，瞬间已至窗前，伸出数只光影手臂，抓向二人。
龙月本能地掏出溯光珏碎片，碎片发出柔和白光，那些光影手臂触到白光，竟如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光团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急速后退，消失在夜色中。
“这玉佩...”屠苏若有所思，“对魂魄有克制之效？”
龙月喘息着点头：“刚才它告诉我，青玉坛中还有另外两块碎片。集齐三块，溯光珏就能发挥部分力量。”
“告诉？”屠苏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龙月犹豫片刻，决定坦白部分真相：“这玉佩里有一缕残念，是上古某位大能的。他说集齐碎片，我就能...改变一些遗憾。”
屠苏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道：“事不宜迟，现在进山。”
二人告别千恩万谢的老妪，循着琴音消失的方向深入山林。越往深处走，瘴气越浓，树木也越发诡异——许多树上挂着玉片，玉片里封着模糊的人影，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这是...魂玉。”屠苏伸手触碰一片玉，玉中的人影突然睁开眼，无声地尖叫起来。他立刻缩手，“用活人魂魄炼制，禁锢在玉中，永世不得超生。欧阳少恭果然在此炼制玉横。”
龙月看着满树的魂玉，胃里一阵翻涌。电视剧中只是一笔带过，亲眼见到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她才真正感受到欧阳少恭手段的残忍。
又前行半里，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玉石矿洞。洞口被藤蔓半掩，隐约可见内部有幽光闪烁。琴音正是从洞中传出，此时已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垂死之人的呻吟。
屠苏一剑斩开藤蔓，二人踏入矿洞。洞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玉石，照亮了前路。这些玉石中同样封着魂魄，只是更加完整，还能看出生前的样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或惊恐，或痛苦，或茫然。
“救命...救救我...”微弱的呼唤从深处传来。
龙月循声望去，只见矿洞尽头有个巨大的玉池，池中浸泡着上百块魂玉。池边坐着个白衣人，背对他们，正低头调试一架焦尾琴。
不是欧阳少恭。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龙月倒吸一口冷气——她认得这张脸！这是电视剧中青玉坛的坛主，风广陌的手下，后来被欧阳少恭灭口的那个修士！
“又来了两个。”坛主咧嘴一笑，牙齿在玉石光芒下泛着森森白光，“正好，我的‘万魂琴’还差几道主魂，你们的魂魄看起来很不错...”
话音未落，他猛地拨动琴弦。刺耳的音波如实质般扩散，洞壁上的魂玉齐齐震动，无数魂魄被强行抽出，在空中扭曲哀嚎，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二人。
屠苏挥剑抵挡，剑光与鬼爪碰撞，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而鬼爪源源不断，每一次被斩断都会有新的魂魄补充进来。
“没用的！”坛主疯狂大笑，“这里的魂魄成千上万，你斩得完吗？乖乖成为我万魂琴的一部分吧！”
龙月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溯光珏碎片，将灵力注入其中。碎片光芒大盛，那些被强行抽出的魂魄接触到光芒，竟渐渐平静下来，脱离了琴音的控制。
“这是什么法宝？！”坛主惊怒交加，琴音陡然转急，更多的魂魄被抽出。
但溯光珏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越来越多的魂魄在光芒中恢复神智，茫然四顾。它们似乎认出了坛主，发出愤怒的尖啸，反过来扑向弹琴之人。
“不！不！你们这些蝼蚁，竟敢反抗！”坛主手忙脚乱地拨动琴弦，却已控制不住局面。上百道魂魄将他团团围住，疯狂撕扯。
屠苏趁机一剑刺出，正中坛主心口。琴音戛然而止。
坛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主人...主人说过...我帮他炼魂...他就赐我永生...”
“他骗了你。”龙月冷冷道，“你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坛主惨笑一声，身体逐渐化作光点消散。随着他的死亡，洞中的魂玉纷纷碎裂，被封禁的魂魄获得自由，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流光飞向洞外——那是去往轮回的方向。
龙月手中的溯光珏碎片突然脱手飞出，悬浮在玉池上方。池中两块相似的碎片破水而出，三块碎片在空中旋转、靠近，最终“咔”的一声合为一体。
完整的溯光珏落入龙月手中，触手温润，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段信息直接传入她脑海：溯光珏，上古时空神器，可窥过去未来，需以强烈情感为引，可回溯至情感源头所在之时空节点...
“你看到了什么？”屠苏问。
龙月回过神，神情复杂：“我知道怎么用这玉佩了。它不能随意改变过去，只能回溯到与佩戴者有强烈情感联系的时间点...而且，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不知道，信息不完整。”龙月摇头，将溯光珏小心收起，“但至少，我们有了希望。”
这时，玉池底部突然传来震动。池水退去，露出下方的石室入口。二人对视一眼，沿着阶梯走下。
石室中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的石台上刻着一行字：“欲得真相，须付代价。溯光虽好，莫忘归途。”字迹苍劲有力，与欧阳少恭的字迹截然不同。
“这是...警告？”龙月喃喃道。
屠苏仔细查看石室，在墙角发现一个暗格。打开后，里面是一卷羊皮纸，纸上画着复杂的星图，标注着几个地点：琴川、青玉坛、乌蒙灵谷、蓬莱...
“这是玉横炼制所需的地点。”屠苏脸色一变，“他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龙月看着星图，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标记与众不同——幽都。标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魂归之处，轮回之隙，时空薄弱点。”
“幽都...”她想起电视剧中，幽都是亡魂归处，也是轮回井所在，“难道欧阳少恭想从幽都入手，打破轮回？”
话音未落，溯光珏突然剧烈震动，投射出一幅画面：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悬崖边，背对着他们，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龙月有七分相似的脸，眼中含泪，嘴唇轻启，无声地说着什么。
龙月读懂了她的唇语：“不要来...这是陷阱...”
画面戛然而止。
“那是谁？”屠苏问。
龙月心脏狂跳，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认。红衣女子...与欧阳少恭有情感联系...难道她是...
“巽芳？”她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坍塌声。屠苏抓住龙月手腕：“走！”
二人冲出石室时，整个矿洞都在崩塌。巨石纷纷落下，封死了来路。眼看出口就要被堵死，屠苏一剑斩开落石，将龙月推出洞外，自己却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腿。
“屠苏！”龙月返身想救他，却被余震掀飞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掠过，抓住屠苏的肩膀将他拖出险境。巨石轰然落下，将洞口彻底封死。
龙月爬起来，看到救人的竟是一只白毛金睛的巨狼。那狼放下屠苏，化作人形——正是天墉城的执剑长老紫胤真人。
“师叔！”屠苏忍痛行礼。
紫胤真人挥手止住他，目光落在龙月手中的溯光珏上，神色复杂：“果然在你这里。难怪欧阳少恭千方百计要引你来青玉坛。”
“师尊，您怎么来了？”屠苏问。
“我一直在暗中跟随。”紫胤真人道，“欧阳少恭的目标不只是玉横，更是溯光珏。此物能穿梭时空，若落入他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龙月：“孩子，你可知道使用溯光珏的代价是什么？”
龙月摇头。
紫胤真人轻叹：“每一次回溯，都会磨损使用者的魂魄。用得越多，魂魄越弱，最终会彻底消散，不入轮回。而且...”他顿了顿，“改变过去会产生因果反噬，你可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龙月握紧溯光珏，沉默了。
“即使如此，你还要用吗？”屠苏忽然问。
龙月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为救苍生不惜自毁半魂的屠苏，一个是为护弟子甘愿承受天劫的紫胤。还有那些她只在屏幕上见过，却已为之揪心的人：风晴雪、襄铃、方兰生...
“我要用。”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的痛苦能换他们一个圆满，值得。”
紫胤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在她眉心一点。一股暖流涌入龙月体内，在她魂魄上留下了一道金色印记。
“这是护魂印，能保你三次回溯不损魂魄。但三次之后...”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多谢真人。”龙月郑重行礼。
紫胤真人扶起她：“不必谢我。你既有此心，便是苍生之幸。只是...”他望向远方，“欧阳少恭已得玉横大半碎片，他的计划恐怕已近完成。你们下一站要去哪里？”
龙月与屠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幽都。”
幽都，轮回之隙，时空薄弱点。若欧阳少恭真要从那里动手，他们必须阻止。
紫胤真人点头：“去吧。天墉城会为你们拖住欧阳少恭的其他势力。记住，幽都乃亡魂归处，活人进入会不断消耗阳气。你们最多只能在里面待三天。”
“是！”二人齐声应道。
离开青玉坛时，龙月回头看了一眼被封死的矿洞。那些被解救的魂魄应该都已入轮回了，希望他们来世能平安喜乐。
手中的溯光珏微微发热，仿佛在催促她前行。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幽都之行，将是与欧阳少恭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那个活了千年的太子长琴半魂，那个为了复活爱人可以不择手段的欧阳少恭，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局？
而她自己，又将在幽都遇到什么？
龙月握紧溯光珏，望向北方——那里是幽都的方向，也是所有谜团的中心。
屠苏走在她身侧，沉默如旧，但握剑的手格外用力。有些话不必说，有些心意不必言明。这一路，他会陪她走到最后。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地狱，他们都将一同面对。
夕阳西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欧阳少恭站在云海之上，手中玉横已修复九成。他望着南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棋子已入局，好戏，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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