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像冬天里埋在雪下的梅。
傅恒走上前,停在槐树前。
他身量很高,穿着朝服,腰束玉带,肩背挺直,是常年习武之人特有的挺拔。
尔晴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他利落的侧脸上。
“爷今日似乎有些疲惫。”
她轻声说。
傅恒没应声,只伸手碰了碰槐树的树干。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尔晴的视线在他手上停留片刻,又缓缓上移,落在他抿紧的唇线上。
她知道他在烦什么。
宫里那位长春宫的主子,富察皇后,近来身子又不太爽利。
傅恒这个做弟弟的,心里自是牵挂。
“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会安康的。”
她柔声道。
傅恒终于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深,像古井里的水,看不见底。
尔晴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眼中盛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温顺。
“你倒是会说话。”
傅恒淡淡道。
“妾身只是实话实说。”
尔晴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
“娘娘心善,福泽深厚,上天自会庇佑。”
她说话时,睫羽轻颤。
傅恒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
“你入府也有三个月了。”
“是。”
尔晴抬起眼,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
“蒙爷不弃,妾身感激不尽。”
“可还习惯?”
“府中上下待妾身都极好。”
尔晴说着,往前挪了半步。
这个距离已有些逾矩,她身上那股香气更清晰了。
“只是妾身愚钝,不知该如何伺候爷,让爷舒心。”
她仰着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
傅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园子另一端传来脚步声。
尔晴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怒意,随即恢复温顺。
什么人来坏她的好事。
她退后半步,拉开了距离。
来的是傅谦。
傅谦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件墨绿色的马褂,身形比傅恒清瘦些,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也藏着掩不住的阴郁。
他走进园子,目光先落在尔晴身上,停顿了一瞬,才转向傅恒。
“大哥。”
“二弟。”
傅恒点了点头。
傅谦这才敢正大光明地望向尔晴。
“嫂嫂。”
尔晴福身。
“二爷。”
她抬起头时,目光与傅谦有短暂的交汇。
那双美眸在傅谦脸上扫过,极快地弯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快得像错觉。
但傅谦看见了。
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不知大哥和嫂嫂在此,打扰了。”
“不妨事。”
尔晴温声道。
“二爷也是来赏春的?”
“书房坐得闷,出来走走。”
傅谦说着,视线又落在她脸上。
“嫂嫂今日这身衣裳,倒是衬这园景。”
“二爷过奖了。”
尔晴低头浅笑,颊边泛起一点薄红。
傅恒看了眼两人,忽然道。
“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爷慢走。”
尔晴福身。
傅谦也行礼相送。
待傅恒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园子里只剩下尔晴和傅谦两人。
青禾早已识趣地退到远处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