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初春寒气还未散尽。
富察府的后花园里,几株早梅却已探出墙头,在微风中颤着粉白的花瓣。
园子西北角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水绿色织锦旗装的女子正倚着树干,指尖捻着一片刚落下的嫩叶。
“少夫人,您在这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
身后传来丫鬟青禾的提醒。
尔晴缓缓转过身。
春日的阳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来,正好落在她脸上。
青禾呼吸一滞。
即便已经伺候了少夫人三个月,每次看到这张脸时,仍会让她恍神片刻。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疏离,笑时又媚得勾人。
皮肤白得透明,唇却是饱满的樱桃红。
最绝的是那双眼。
琥珀色的眸子,迎着光时通透得像琉璃,深处却沉着化不开的暗色。
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又或者,那些光落进去,就再也没能出来。
像初春薄冰下流动的溪水,清凌凌的,暗藏着刺骨的寒意。
“半个时辰了?”
尔晴开口,声音软得像江南三月的烟雨。
“那也该来了。”
话音未落,园子东侧月洞门外传来脚步声。
青禾连忙退后两步,垂首侍立。
尔晴却不急不缓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鬓边的珍珠流苏步摇。
那步摇是她特意选的,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三串。
随着她的动作,珍珠轻晃,映着颈间那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傅恒少爷到——”小厮的通报声传来。
脚步声近了。
尔晴这才缓缓转身,看向月洞门的方向。
她转身的姿势很慢,旗装的裙摆随着动作划出一道弧线,腰肢束得极细,仿佛一折就断。
傅恒走进园子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槐树下的女子侧身而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
她正抬手整理鬓发,手腕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腕骨纤细。
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她转过头。
四目相对。
傅恒的脚步顿了一下。
尔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染上温婉的笑意。
她福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
“爷回来了。”
珍珠步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晃。
傅恒移开视线。
“你在这儿做什么?”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尔晴直起身,微微仰头看他,眼波流转。
“爷今日下朝倒早。可是宫中无事?”
她说话时,唇瓣微启,露出洁白的贝齿。
春日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像甜甜的水蜜桃。
傅恒“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槐树上。
“这树还没抽新芽。”
“快了。”
尔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妾身方才瞧见枝头已有点绿意。爷要不要走近些看?”
她说着,往旁边让了半步。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傅恒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像冬天里埋在雪下的梅。
傅恒走上前,停在槐树前。
他身量很高,穿着朝服,腰束玉带,肩背挺直,是常年习武之人特有的挺拔。
尔晴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他利落的侧脸上。
“爷今日似乎有些疲惫。”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