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李培宽十二岁。
那是四月的一个清晨,周末不用上学。李培宽早早起了床,拿着镰刀去割猪草。待他割完往家走,到了院子外面,他却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音。
李培宽手中的镰刀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但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却没有停。
李卫国自昨天晚上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瞎混,便没回家,正常他大概得到晚上才会醉醺醺的回来。可李培宽却没想到王秀娟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该找别的男人!”他想着。
李培宽蹑手蹑脚溜进了院子,透过破破烂烂纸糊的窗,他看见,王秀娟正和一个面熟的男人抱拥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身影。
他努力回想着:“这到底是谁来着?我肯定见过他……”
李培宽心中五味杂陈。他虽知道他娘多少对他爹有些怨恨,但没想到她竟会行如此之事。李培宽心中衡量着,要是他把这事告诉他爹,他爹娘肯定离婚,这样家中光景就更差了,而且李卫国的火气也只能撒在他身上了。
要是不告诉他爹呢?这样好歹没什么大事。“嗯,就这样吧,先瞒着他。”李培宽想着。
事情就这样潜藏在他的心底,直到一个月过后…
王秀娟又被李卫国家暴了,抄起鸡毛掸子一脚踹开他的房门,吼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李培宽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早已习惯。“我揍不死你!”王秀娟指着李培宽道。李培宽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的…”话音刚落,王秀娟的鸡毛掸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培宽怨恨的瞪了他娘一眼,结果换来的又是一阵毒打。正巧李卫国经过房间门口,来了一句:“狗杂种。”这就是他的亲生父母。“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吗?”李培宽心中想着。
王秀娟的鸡毛掸子还在铺天盖地的往他身上招呼,他实在有些愤怒,便朝着王秀娟的脸啐了一口。王秀娟一看,勃然大怒,喊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李卫国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
李培宽这次已经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了,他忍无可忍的说道:“你还有脸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别以为我没看着,那天早晨你是不是领其他男人进屋了?!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李卫国听罢不悦,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他妈说什么?”王秀娟心虚的挡在了李培宽身前,“他…他就是生气了…搁那瞎…瞎说,你…你别真信了…”话没说完,李卫国的巴掌已经呼到她脸上了。“你个臭婊子,他妈还敢上外面找男人,说,到底他妈哪个男人?!”
王秀娟见状,索性全说出来了:“切,就你这破屋子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瞅瞅人家王福生,家里有钱,第一次就给了我五十斤粮票,老娘可不愿意再过这苦日子了!”
李卫国的脸红了几个度,抡起拳头就要打王秀娟,李培宽一看立马往外跑。跑出一里地,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回头张望着。他随即又开始后悔,要是他俩真离婚,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唉声叹了口气。
他于是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发觉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俩都要打起来了怎么听不见声音呢?不会出了啥事吧!”李培宽不敢再往下想,快步走到了家门前。周围一片死寂,冷汗已然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推门进去,门内的景象却让他终身难忘。
只见王秀娟倒在血泊之中,李卫国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刀上沾满了血迹,还在一点一点往下滴。
“她…她死了?”李培宽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慌乱。
“谁让她找别的男人…这是她自找的!”李卫国的脸抽了几下,随即他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我杀人了。”李卫国低沉的声音颤抖着。
“不,不行…我还不能死…是,是你杀了他…是你!你是,你才是凶手!哈哈,她,她打你,然…然后,你把她给杀了,就…就是你!”李卫国的精神已经失常,面目狰狞的笑着,极其阴森。
李培宽的瞳孔放大,腿止不住的发颤。他大哭着跑了出去,一直跑,跑到了村长家门外。“村…村长,我爹他…他把我娘给…给…”李培宽话没说完便崩溃大哭,把村长的儿媳妇吵了出来。“哎,哎呀,你有话慢慢说,你爹把你娘咋了?”女人问道。
“他…他把我娘…”
“把你娘咋了?”女人不耐烦的问道。
“把我娘…杀了…”这句话想从李培宽口中说出似乎很艰难,这对于当时才十二岁的李培宽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女人愣在了原地,皱起了眉头,转身便回屋找村长。“爹!培宽他爹把他娘给杀了……不像假话,你,你好歹出来看一眼吧!”
院子外,扑通一声,李培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