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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色与体温

逆向驯养:少爷,请停止你的越界行为

顾白晏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刺得他眼睛发痛。他抬手挡了挡,然后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宿醉。

他呻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他只穿着衬衫的上身——等等,衬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还穿着昨晚那件黑色丝质衬衫,但裤子已经脱了,身上盖着被子。鞋子整齐地摆在床边。

他怎么回来的?

记忆像碎片一样涌来:会所,喝酒,洗手间,沈年,外套,车……

然后是一片空白。

顾白晏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睛浮肿,头发乱七八糟。衬衫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片胸口皮肤。

真狼狈。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

然后他看到了挂在毛巾架上的那件外套。

黑色的,简单的款式,是沈年昨晚披在他肩上的那件。

顾白晏盯着那件外套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把它拿下来。

布料很普通,但洗得很干净,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顾白晏把外套抱在怀里,突然想起昨晚在车里,他好像……在沈年怀里睡着了?

不对,是沈年把他抱回来的。

抱上楼,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还给他脱了鞋,盖了被子。

顾白晏的耳朵突然有点热。

他摇了摇头,把外套扔回毛巾架上,然后开始脱衣服。

热水冲下来,驱散了宿醉的头痛和身体的疲惫。顾白晏在淋浴下站了很久,直到皮肤都被烫得发红。

擦干身体,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然后他下楼。

厨房里有声音。

顾白晏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了沈年。

他背对着门口,正在料理台前切菜。今天他穿了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很稳,刀落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

很……家常的画面。

顾白晏靠在门框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早。”

沈年停下动作,转过头。

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早。头痛吗?”

“……有点。”

“餐桌上有醒酒汤。”沈年说,指了指外面,“喝了吧。”

顾白晏走到餐厅,果然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汤,还冒着热气。他坐下来,舀了一勺尝了尝。

味道有点怪,但不算难喝。

“你做的?”他朝厨房喊。

“嗯。”

顾白晏没再说话,慢慢把汤喝完。热汤下肚,确实舒服了一些。

沈年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放在他面前:“吃点东西。”

顾白晏看着那盘水果——苹果、梨、葡萄,切得很整齐,摆得也很漂亮。

“你……昨晚,”顾白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怎么回来的?”

沈年在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开车带您回来的。”

“我是说……我怎么上楼的?”

沈年喝了口水,然后看着他:“您不记得了?”

顾白晏移开目光:“……不记得。”

“您睡着了,”沈年的声音很平静,“我把您抱上来的。”

虽然猜到了,但亲耳听到还是让顾白晏有些不自在。

“……谢谢。”他低声说。

沈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水果。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顾白晏突然想起什么:“你的外套……在浴室。我洗了还你。”

“不用洗,”沈年说,“我自己来就好。”

“我已经洗了。”

沈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吃完水果,顾白晏站起来:“我今天不想出门。”

“好。”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特别安排,”沈年说,“看您需要。”

顾白晏点点头,转身准备上楼。

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沈年。”

“嗯。”

“昨晚……我说了什么吗?”

身后沉默了几秒。

然后沈年的声音传来:“您说您不想一个人。”

顾白晏的手指握紧了楼梯扶手。

“……就这些?”

“就这些。”

顾白晏松开手,上楼。

回到房间,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有昨晚那些朋友的,问他怎么突然走了;有画廊的,问他画展的进度;还有一条,是父亲发的,很简短:

“听说你昨晚没惹事?很好。”

顾白晏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按熄了屏幕。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阳光涌进来,很刺眼。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花园。

一切都很安静,很美。

但他心里,却有一片怎么也填不满的空洞。

昨晚的那些碎片在脑海中重组:洗手间里,他抓着沈年的手,说“你别走”;车里,他靠在沈年肩上,睡着了;房间里,沈年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还有那件外套。带着沈年体温的外套。

顾白晏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已经没有了昨天被沈年抓出的红痕。

但皮肤上,好像还残留着那种触感——粗糙的,温热的,有力的。

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复杂。

沈年。

这个沉默的,克制的,像石头一样的男人。

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顾白晏突然很想知道。

非常想知道。

他转身,走出房间,下楼。

沈年正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有事?”他问。

顾白晏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里的书。

是本《孙子兵法》,很旧了,书页都卷了边。

“你在看这个?”顾白晏问。

“嗯。”沈年合上书,“消遣。”

顾白晏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您问。”

“你妹妹……她怎么样了?”

沈年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还在治疗中。”

“需要很多钱?”

“嗯。”

“所以……你才接这份工作?”

沈年看着他:“顾少,这不关您的事。”

“我就想知道,”顾白晏往前倾了倾身体,“如果……如果我爸不给你钱,你还会管我吗?”

沈年沉默了。

他看了顾白晏很久,然后说:“会。”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

“答应过谁?”

“答应过您父亲,”沈年说,“也答应过我自己。”

顾白晏看着他,突然笑了:“沈年,你真是个怪人。”

沈年没说话。

顾白晏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你知道吗,”他开口,声音很轻,“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权,要么是为了别的什么。从来没有人,只是单纯地……因为我这个人,而留在我身边。”

他转过身,看着沈年:“你是第一个。”

沈年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

“您想多了,”他说,“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是吗?”顾白晏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让你不只是做工作呢?”

沈年的手指在书上收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白晏走到他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把他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我不想你只是我的保镖。”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顾白晏看着沈年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翻涌的暗流。

“我想你……留下来。”他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工作。只是因为……我想让你留下来。”

沈年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顾白晏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然后沈年开口,声音很沉,很哑。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顾白晏说,“我很清醒。”

沈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顾白晏,”他说,第一次没有用敬语,“您喝醉了。”

“我没喝酒。”

“那您就是疯了。”

“可能是吧。”顾白晏笑了,“但疯了的感觉……还不错。”

他低头,看着沈年的嘴唇。

很近。很近。

只要再往前一点点——

“顾少。”

沈年的声音打断了他。

顾白晏抬起头,对上沈年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挣扎,克制,压抑,还有……别的什么。顾白晏看不懂,但能感觉到。

“您该去休息了,”沈年说,“下午有课。”

顾白晏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好。”

他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中间时,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沈年。”

“嗯。”

“昨晚……谢谢。”

然后他继续上楼。

沈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握紧拳头,闭上眼睛。

脑海中,是顾白晏刚才靠近时的眼睛。

那么亮,那么近。

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沈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平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片平静的海面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白晏出人意料地“正常”了起来。

他每天准时起床,吃沈年做的早餐——虽然经常挑三拣四,但至少会吃。然后沈年开车送他去学校,他上课,沈年在外面等。中午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有时候回家。下午如果没有课,他就待在画室里画画,沈年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书,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待着。

美院的学生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新出现的、跟在顾白晏身边的男人。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好奇这个总是穿着简单黑衣、气场强大、长相出众的男人是谁。有人说他是保镖,有人说他是助理,甚至有人猜是顾白晏新交的男朋友——毕竟顾白晏的性向在美院不算秘密,他交往过的男女都能组成一个排了。

但很快,这些猜测就变成了更具体的好奇。

因为沈年实在是太特别了。

他不是那种典型的“保镖”形象——没有墨镜,没有耳麦,没有刻意摆出的凶悍表情。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坐在角落,手里拿着本书,或者只是看着窗外。但他身上有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保持距离。

而且,他长得太好了。

美院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人,模特、学生、老师,各种各样的美。但沈年的好看不一样。那不是精心修饰过的、艺术化的美,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具力量感的东西。高眉骨,深眼窝,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那道眉骨上的疤——所有这些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粗糙而富有冲击力的英俊。

顾白晏能感觉到那些目光。

当他走在校园里,沈年跟在他身后半步时;当他在画室画画,沈年坐在角落时;甚至当他去食堂吃饭,沈年坐在他对面时——总有人在看他们。

他讨厌被人注视,但这次,他又有一种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

像是……宣示主权。

这个词冒出来时,顾白晏自己都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把它压了下去。

周四下午,油画系的公共画室。

顾白晏在画一幅静物——几个水果,一块布,一盏旧煤油灯。他画得很投入,炭笔在纸上快速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年坐在画室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西方美术史》,但他没怎么看,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顾白晏身上。

他喜欢看顾白晏画画时的样子。

平时的顾白晏总是带着刺,像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刺猬。但画画时的他不一样。他整个人会沉进去,眼神专注,手指稳定,呼吸都变得平缓。那种时候,他身上的所有尖锐都会暂时消失,只剩下纯粹的、专注的、近乎虔诚的状态。

很美。

沈年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他控制不住。

这几天,他和顾白晏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不再提那天在客厅里的事,顾白晏也不再做出格的行为。他们就像普通的雇主和保镖,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但只有沈年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会不自觉地在做早餐时,记得顾白晏喜欢溏心蛋,不喜欢蛋黄全熟。会在顾白晏画画时,帮他调好洗笔筒的水温。会在晚上,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脚步声时,不自觉地去听他在做什么。

这些细小的、不该有的关注,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沈年知道自己该警惕,该克制。但他做不到。

就像现在,他看着顾白晏的侧脸——阳光从画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给那张精致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抿着,专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下唇。

沈年移开目光,看向手里的书。

但书页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顾少。”

一个声音打破了画室的安静。

沈年抬起头,看到一个男生站在顾白晏的画架旁。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不错,穿着打扮很潮,头发染成了浅金色。沈年记得他,叫林澈,是油画系的学生,和顾白晏同班。

顾白晏没抬头,继续画着:“有事?”

“想问问你,”林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下周的作业,你打算画什么主题?我想参考一下。”

“随便。”

“那……你之前的那些草图,能给我看看吗?”林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顾白晏身上,“我觉得你的构图特别有想法,想学习学习。”

顾白晏终于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林澈。

他的眼神很冷:“不能。”

林澈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别这么小气嘛,顾少。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学习——”

“我说,不能。”顾白晏打断他,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听不懂人话?”

画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学生在,此刻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这边。

林澈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顾少,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没必要这么——”

“滚。”顾白晏吐出一个字,然后低下头,继续画画。

林澈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看着顾白晏,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

“行,顾少牛逼。”他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

但走之前,他狠狠撞了一下顾白晏的画架。

画架晃了晃,上面的画板差点掉下来。颜料盘翻倒,几种颜色混在一起,在画板上晕开一片污渍。

顾白晏的画——那幅已经完成大半的静物——被毁了。

画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顾白晏。

顾白晏低头看着被毁的画,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向林澈离开的背影。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点吓人。

然后他站起来,朝林澈走去。

沈年也站了起来。

顾白晏走得很快,几步就追上了林澈。他伸手,抓住了林澈的后领。

“道歉。”顾白晏说,声音很冷。

林澈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转过身,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说,道歉。”顾白晏重复,眼神冷得像冰,“为我的画道歉。”

“我又不是故意的,”林澈理了理衣领,表情挑衅,“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顾少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小心?”顾白晏笑了,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行,那我也‘不小心’一下。”

话音刚落,他一拳挥了过去。

很重的一拳,直接打在林澈脸上。林澈猝不及防,被打得后退几步,撞在旁边的画架上,又撞倒一个颜料架。五颜六色的颜料管滚了一地。

画室里响起几声惊呼。

林澈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看到手上有血。他的表情瞬间狰狞:“顾白晏!你他妈——”

他也挥拳打了过来。

但这一拳没能落在顾白晏身上。

因为沈年动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影子,瞬间插进两人中间。林澈的拳头被他稳稳接住,握在手里。

“适可而止。”沈年说,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澈想抽回手,但沈年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你谁啊?松手!”林澈吼道。

沈年没理他,只是看着顾白晏:“顾少,您先退后。”

顾白晏看着他,没动。

“退后。”沈年重复,语气加重了些。

顾白晏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但眼神依然死死盯着林澈。

沈年松开手,林澈踉跄着后退几步,揉着被捏疼的手腕,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年。

“你是谁?”他问,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惧意。

“这不重要,”沈年说,“重要的是,你该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林澈虽然怕,但还在嘴硬,“是他先动手的!”

“因为你毁了他的画,”沈年说,往前走了半步,林澈不自觉地后退,“而且,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

“你有。”沈年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刺进林澈的耳朵里,“你撞画架的时候,角度和力道都太精准。你不是不小心,你是故意的。”

林澈的脸色白了。

沈年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林澈直接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现在,”沈年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画室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道歉。然后收拾干净。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明显。

林澈看着沈年,又看看沈年身后的顾白晏,最后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同学。他知道,今天这亏是吃定了。

“……对不起。”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大声点,”沈年说,“对着顾少说。”

林澈咬紧牙关,看向顾白晏:“顾少,对不起。我不该撞你的画架。”

顾白晏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现在,”沈年侧过身,让出位置,“收拾干净。”

林澈低着头,蹲下去捡那些散落的颜料管。他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沈年转过身,看向顾白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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