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晏看了很久,然后转身,从衣柜里拿出泳裤,换上。
他走到阳台,往下看。沈年已经收拾完了客厅,正站在泳池边,背对着别墅,看着远处的花园。他的背影挺直,像一棵不会弯曲的树。
顾白晏爬上阳台栏杆。
风吹过来,带着夏日的燥热。他站在栏杆上,很高,能看清整个花园,能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
也能看到沈年听到动静,转过了身。
顾白晏对他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只有短短一瞬。
然后他砸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冰凉的水瞬间包裹全身,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耳膜,灌进口鼻。他在水里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水面,碎成无数个摇晃的光斑,像昨晚酒吧里的霓虹。
他在水里停留了几秒,然后浮上水面。
抹了把脸,他看向池边。
沈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水珠从顾白晏的头发上滴下来,模糊了视线,但他能看清沈年的表情——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
是愤怒。
深沉的,压抑的,但确确实实是愤怒。
顾白晏笑了,踩着水,朝池边游去。他游到沈年面前,手扒着池边,仰起头看着他。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滑过锁骨,没入湿透的泳裤。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怎么,”他开口,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怕我淹死?”
沈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的胸口起伏着,虽然幅度很小,但顾白晏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控制呼吸。
“我会游泳,”顾白晏继续说,手指在池边轻轻敲着,“上次那个保镖不知道,但你知道的,对吧?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拿了游泳比赛的冠军——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沈年还是没有说话。
“我只是热了,想游个泳,”顾白晏从水里爬起来,坐在池边,水从他身上流下来,在瓷砖上汇成一滩,“这也不违反规定吧?”
沈年终于开口了。
“顾少,”他说,声音很低,很沉,像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适可而止。”
顾白晏抬起头,看着他。
阳光从沈年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他背着光,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顾白晏从未见过的暗火在燃烧。
“适可而止?”顾白晏重复,然后笑了,“沈年,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适可而止’这个词。”
他站起来,湿透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光。水珠从他紧实的腹部流下来,滑过人鱼线,没入泳裤边缘。
他走到沈年面前,距离近到能感受到沈年身上散发的热量——比阳光还烫。
“如果你受不了,”顾白晏说,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耳语,“现在就可以走。跟我爸说,这工作你做不了,钱不要了,妹妹的病另想办法。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放弃的人。”
沈年的呼吸滞了一瞬。
顾白晏看到了。他看到了沈年瞳孔瞬间的收缩,看到了他下颌肌肉的紧绷,看到了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然后沈年伸出手,抓住了顾白晏的手腕。
很用力,用力到顾白晏觉得骨头都在疼。沈年的手掌滚烫,掌心粗糙的薄茧摩擦着他湿滑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顾白晏。”沈年开口,第一次没有叫“顾少”,而是叫了他的全名。
那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沉甸甸的,像某种宣判。
顾白晏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接这份工作,是因为我需要钱。”沈年说,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在压抑着什么,“但我做事,从来不做一半。既然我答应了顾总要保护你,就会做到。不管你怎么闹,怎么折腾,怎么……”
他停顿了一下,深褐色的眼睛盯着顾白晏,里面有顾白晏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怎么试探我的底线。”沈年说完,松开了手。
顾白晏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在湿滑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沈年。
“那你的底线是什么?”他问,声音有点哑。
沈年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了顾白晏一眼,那一眼很深,很沉,像要把顾白晏整个人看透。然后他转身,朝别墅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去换衣服,”他说,“会感冒。”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白晏一个人站在泳池边,阳光晒在身上,湿透的泳裤贴在皮肤上,风吹过来,有点冷。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
还有点疼。
但他却笑了。
终于,终于碰到了点什么。
这个叫沈年的男人,这座沉默的山,这片平静的海,底下真的有东西。不是石头,不是死水,是活生生的,会愤怒,会失控的东西。
顾白晏抬起头,看着别墅二楼,沈年房间的窗户。
窗帘拉着,看不清里面。
但他知道,沈年就在那里。
在那一墙之隔的地方,也许在生气,也许在压抑,也许在想着怎么对付他这个“麻烦”。
顾白晏又笑了,这次笑出了声。
他走到躺椅边,拿起浴巾,擦干身体,然后裹上浴巾,朝别墅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沈年房间的窗户。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点派对过的痕迹都没有。空气里有淡淡的清洁剂味道,混着他身上泳池水的氯气味。
顾白晏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他脱下湿透的泳裤,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下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在热水下站了很久,直到皮肤都被烫得发红。
擦干身体,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窗边。
窗外,夕阳开始西斜,天边染上了一层橙红色。花园里的树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泳池的水面闪着金色的光。
一切都很安静,很美。
顾白晏靠在窗边,看着这片景色,突然想起了沈年刚才的眼神。
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燃烧的暗火。
和他那句“适可而止”。
顾白晏的嘴角弯了弯。
适可而止?
不。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书桌前,拿出素描本,翻开新的一页。
炭笔在纸上滑动,很快勾勒出一个轮廓。宽肩,窄腰,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然后是脸——紧抿的唇,绷紧的下颌,和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
这一次,顾白晏画得很认真,很仔细。
每一笔,都像是在重温刚才那一刻。
每一笔,都像是在确认——
沈年,你跑不掉的。
泳池边的对峙后,别墅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晚餐时,沈年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顾白晏沉默地吃完,没再挑衅,也没说话。餐桌上的氛围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却又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沈年收拾碗筷时,顾白晏突然开口:“晚上我要出去。”
“去哪里?”沈年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同学聚会。”顾白晏说,“在‘云境’会所,九点开始。”
沈年看了他一眼:“几点回来?”
“十二点前。”顾白晏顿了顿,“这次是真的。”
“我送您去。”
“不用,”顾白晏站起来,“我自己开车。”
沈年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他:“顾少,您应该知道,根据规定——”
“规定是你定的,”顾白晏打断他,“但车是我的。你要么让我自己开,要么我们就在这儿耗着。”
两人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对视。
沈年的眼睛很深,在阴影里几乎看不出情绪。顾白晏则仰着脸,眼神里是那种熟悉的、近乎自毁的固执。
最终沈年说:“我坐副驾驶。”
顾白晏挑了挑眉:“怕我半路跳车?”
“怕您不安全。”
顾白晏笑了,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行,随你。”
晚上八点半,顾白晏换好衣服下楼。他穿了件黑色丝质衬衫,领口敞开两粒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深灰色西裤剪裁合体,衬得腿型笔直修长。头发随意抓了抓,几缕刘海垂在额前,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慵懒的危险感。
沈年已经等在客厅了。他也换了衣服,依然是简单的黑衣黑裤,但比白天的T恤正式些——一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和那块腕表。顾白晏注意到,沈年换了块表,不是昨天那块普通的军表,而是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机械表,表盘上有细微的划痕。
“走吧。”顾白晏拿起车钥匙。
车库里的银色跑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顾白晏坐进驾驶座,沈年坐进副驾驶。车内空间不大,两人的距离很近,顾白晏能闻到沈年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洗衣液的味道。
引擎轰鸣着启动,车子驶出别墅区,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顾白晏开得很快,但很稳。他车技很好,这一点沈年从资料里知道——顾白晏参加过业余赛车比赛,拿过名次。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开车的姿态很放松,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搁在变速杆上,动作流畅得像在和车共舞。
沈年坐在旁边,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上,但余光始终关注着顾白晏。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顾白晏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说什么?”
“比如,‘开慢点’、‘注意安全’、‘别喝酒’——那些保镖该说的话。”
沈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了您会听吗?”
“不会。”
“那我就不说了。”
顾白晏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沈年,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沈年没接话,只是看着前方。
车子很快到了“云境”会所。这是一家高端私人会所,会员制,隐蔽性很好。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豪车,穿着制服的泊车员在忙碌。
顾白晏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员,转身对沈年说:“你在这儿等我?”
“我会在大厅等。”沈年说。
“随你。”
顾白晏转身走进会所大门。沈年跟在他身后半步,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会所内部装修奢华,灯光昏暗暧昧。大厅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看到顾白晏进来,都围了上来。
“顾少!好久不见!”
“哟,今天穿这么帅?”
“这位是?”有人看向沈年。
顾白晏头也不回:“司机。”
沈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安静地站在顾白晏身后,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那群人明显不信——沈年的气场怎么看都不像司机——但也没多问。顾白晏的脾气他们清楚,问多了没好果子吃。
“走吧走吧,包厢都准备好了!”
一群人簇拥着顾白晏往里走。沈年跟着,脚步无声。
包厢很大,装修得像个小型夜店。灯光变幻,音乐震耳欲聋。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里面,男男女女,都是年轻面孔,穿着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贵。
顾白晏一进去就成了焦点。几个人围上来敬酒,女孩们则用那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他——和他身后的沈年。
“顾少,喝什么?”
“老样子。”
有人递过来一杯威士忌,顾白晏接过,一饮而尽。周围响起一阵叫好声。
沈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那里视野很好,能看到整个包厢,又不引人注目。他点了杯水,然后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始终落在顾白晏身上。
顾白晏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喝酒,跳舞,和人说笑。他看起来游刃有余,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沈年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用热闹掩盖孤独,用放纵逃避空虚。但顾白晏又有些不同。他眼睛里那种近乎自毁的固执,那种不管不顾的挑衅,像飞蛾扑火,明知会受伤,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为什么呢?
沈年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他的工作只是保护这个人,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当他看到顾白晏被一个男人搂着腰往卡座带的时候,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收紧?
为什么,当顾白晏接过第三杯酒的时候,他会想走过去把那杯酒倒掉?
为什么,当顾白晏突然看向他,隔着嘈杂的人群和变幻的灯光,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时,他的心会沉一下?
沈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保镖。仅此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白晏喝得越来越多,脚步开始不稳,笑容也变得更肆意、更破碎。有人想扶他,被他推开。
“滚……别碰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音乐中,沈年还是听见了。
然后顾白晏突然站起来,推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沈年立刻起身跟上。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远离包厢的喧嚣。顾白晏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走进去,趴在洗手台上干呕。
沈年跟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音乐。
洗手间里很安静,只有顾白晏压抑的呕吐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灯光很亮,惨白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沈年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他。
顾白晏撑着洗手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沈年。
“……看什么看。”他的声音嘶哑,“没见过人喝吐?”
“见过。”沈年说,“但没见过像您这样故意喝吐的。”
顾白晏笑了,那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点瘆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您喝得太快了,”沈年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顾白晏的笑容僵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背靠着洗手台,看着沈年。他的衬衫领口敞得更开,露出一小片胸口皮肤,因为酒精和呕吐而泛着不正常的红。
“沈年,”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酒后的沙哑,“你谈过恋爱吗?”
沈年看着他,没说话。
“我猜没有,”顾白晏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台面,“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放在赚钱给妹妹治病上。哪有时间谈恋爱。”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沈年更近。洗手间空间不大,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顾白晏能闻到沈年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和他自己身上的酒味形成鲜明对比。
“但你知道吗,”顾白晏抬头,看着沈年的眼睛,“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挺像的。”
沈年的眼神动了动。
“都是为了某个目的,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顾白晏的声音更轻了,像在说给自己听,“你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为了让我爸多看我一眼?还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
他的手指突然抬起来,轻轻碰到了沈年的胸口。
隔着衬衫布料,能感受到下面温热的皮肤和坚实的心跳。
“沈年,”顾白晏的声音几乎在耳语,“你心跳好稳。不像我……我总是觉得,我的心跳下一秒就要停了。”
沈年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顾白晏指尖的温度,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气,能看到他眼睛里那种近乎绝望的脆弱——像是精心维护的瓷器,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您喝多了,”沈年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顾白晏说,手指在沈年胸口轻轻划了一下,像无意识的触碰,“回去了也是一个人。那么大一个房子……空得能听见回声。”
他的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知道吗,沈年,”他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顾白晏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会忘记自己在哪儿。会以为……我还在小时候那个房间里,妈妈还在隔壁。然后我想起来,妈妈不在了,爸爸……爸爸永远在忙。”
“顾少——”
“别叫我顾少!”顾白晏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声音在空旷的洗手间里回荡,带着明显的崩溃边缘,“我叫顾白晏!我有名字!我不是一个代号,不是一个‘少爷’!我是一个人!”
他的眼角真的红了,有水光在闪动,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
沈年看着这样的顾白晏,突然觉得胸口发紧。
他想起了妹妹沈宁。想起她化疗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还努力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抓着他的手说“哥,你别太辛苦”时的眼神。
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
和眼前的顾白晏,竟有那么一丝相似。
“顾白晏。”沈年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全名。
顾白晏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沈年。那双总是盛满挑衅和醉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迷茫和脆弱。
“你喝多了,”沈年重复,但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我们回去。”
“我不想——”
“你需要休息。”沈年打断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是像白天那样用力地抓,而是轻轻地、稳稳地握住,“明天醒来,你会后悔今晚喝这么多。”
顾白晏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沈年,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在我喝醉的时候,不劝我继续喝的人。”
沈年没说话。
“那些人,”顾白晏朝门外示意,“他们巴不得我喝得越多越好。我喝得越醉,他们越开心。因为这样……他们就能看笑话,或者,能从我这儿得到点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你不一样。你叫我别喝了。你叫我回去。”
他看着沈年,眼睛里的水光终于凝聚,滑落下来。
一滴,顺着脸颊,滴在沈年的手背上。
滚烫的。
沈年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然后他松开手,转身打开水龙头,拧了条湿毛巾,递到顾白晏面前。
“擦擦脸。”
顾白晏接过毛巾,敷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些。
“走吧。”沈年说,“我去跟您的朋友说一声。”
“不用,”顾白晏把毛巾扔进洗手池,“他们不在乎我走不走。”
两人走出洗手间,回到走廊。音乐声再次涌来,震得人耳膜发痛。
顾白晏脚步不稳,沈年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这一次,顾白晏没有推开。
他们穿过喧嚣的包厢——里面的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他们离开——走出会所大门。
夜风很凉,吹在脸上,让顾白晏打了个寒颤。
沈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