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病毒扩散的第九天，反噬来了。

首先是数理峰被执法堂全面封锁。三百名执法弟子组成的大阵，将整座山峰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传讯纸鹤都飞不出去。

苏小糖通过情感织网感知到，公式真人的情绪波动被压制在极低水平，他在伪装昏迷。

“系统没有直接证据。”林墨分析道，“病毒隐藏得太深，它只能通过‘情感解析效率下降’这一异常现象反向追踪，最终锁定到数理峰。但它找不到病毒本体，因为病毒已经融入系统底层架构。”

薇薇安调出加密监控：“执法堂正在用‘神识扫描大阵’一寸寸搜查数理峰。按这个进度，七十二小时后会搜到地底实验室。”

“七十二小时……”苏小糖计算，“正好是病毒达到3%感染率，触发系统重启的时间。”

“系统会在那之前找到他。”赵月皱眉，“需要引开注意力。”

江辰举手：“我可以申请进入天道书库查资料，作为订阅破四万的‘潜力作者’，我有这个权限。进去后，我可以故意触发一些警报，分散系统的算力。”

“太危险。”林墨摇头，“一旦被发现是故意捣乱，你会被当场‘飞升处理’。”

“但这是唯一能争取时间的方法。”江辰眼神坚定，“我欠小艾一份情。如果没有《星海歌姬》在我最低谷时治愈过我，我可能早就放弃了写作。”

他说的是实话。三年前，《星海歌姬》是修仙界少有的治愈系作品，江辰每更新一章都会去追更，在评论区留言说“今天又被治愈了”。虽然那时他不知道作者是现实世界的绝症少女。

现在，他要还这份情。

苏小糖看着江辰，发现他身上的“太监惩罚”印记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梦境编辑师》订阅破四万后，他终于摆脱了那个耻辱标签，现在眼神里有种重获新生的光芒。

“我同意。”她最终说，“但必须做足掩护。”

计划很快制定：江辰以“研究梦境类功法”为由申请进入书库；王大锤在同一时间申请签约，并要求“高层谈判”，吸引执法堂注意力；赵月和薇薇安在外围制造数据干扰。

而苏小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是宗门大比报名截止日。

报名处设在主峰广场，人山人海。

苏小糖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那块巨大的报名榜。榜单实时显示报名者的基本信息：姓名、修为、作品、战力评级。

清一色的“筑基中期以上”“战力B-以上”。

偶尔有几个炼气期的，要么是“特殊血脉”“天生灵体”，要么是“有金丹期师尊担保”。

而她，苏小糖，炼气九层，战力F-，作品《青云宗的一千种声音》，订阅3655。

报名的执事是个冷脸中年人，看到她的资料时，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不符合最低参赛标准。”他把玉简推回来，“炼气五层以上，战力D-以上，缺一不可。”

“我的作品……”

“作品评分在复赛阶段才计算。”执事不耐烦，“你现在连海选都进不去。”

周围传来嗤笑声。

几个内门弟子路过，其中就有七天前想烧藤蔓的那个内门弟子。他看见苏小糖，故意大声说：“哟，这不是情道传人嘛？怎么，想参赛？你那F-的战力，怕不是上台就被剑气余波震死吧？”

其他人哄笑。

苏小糖握紧拳头，但没说话。

她知道对方说得对。宗门大比的初赛是实战淘汰，战力F-的她，可能连对手一招都接不住。

但她必须参赛。

因为大比决赛的颁奖典礼在“天道书库”顶层举行，那是唯一合法进入书库核心区的机会。她需要在系统重启时，亲自进入核心区，手动激活病毒的“最终指令”，才能确保重启后系统不会自动修复漏洞。

“让一让。”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古卷真君，不是分身，是本体。缓步走来。他依旧半身融入青铜门，但今天用幻术伪装成普通老者形象。执法堂弟子看见他，纷纷躬身行礼。

“真君。”冷脸执事恭敬道。

古卷真君看向苏小糖：“你想参赛？”

“是。”

“为何？”

苏小糖深吸一口气：“我想证明，温柔也是一种力量。”

古卷真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转瞬即逝，但苏小糖捕捉到了。

“战力不足，按规矩确实不能参赛。”他慢悠悠地说，“但本届大比，新设了‘特殊评委’席位。负责评判‘创新类作品’的情感真实度，不参与实战比拼。”

全场哗然。

“特殊评委？从没听说过！”

“她一个炼气期，凭什么当评委？”

古卷真君抬手，广场上空浮现出系统公告：

【经‘天道书库管理委员会’决议，本届宗门大比增设‘情感真实度’评分项，占总分10%。】

【现特邀《万物共鸣诀》传人苏小糖，担任‘情感真实度’专项评委。】

【评委权限：可自由出入大比所有赛场，可对任意作品提出‘情感质询’，拥有10%的评分权重。】

【注：评委本人不参与战力比拼。】

公告下方，盖着三个金色印章：古卷真君、执法堂堂主、以及……畅销榜榜首《一剑飞仙》的作者署名。

最后一个印章让所有人闭嘴了。

《一剑飞仙》虽然现在是AI续写，但作者凌云子的“飞升者”身份，在修仙界有至高权威。他的印章，代表系统最高认可。

冷脸执事脸色变幻，最终咬牙：“既然是委员会决议，那……苏评委，请这边登记。”

苏小糖登记时，手在抖。

她知道这背后是公式真人和古卷真君的运作，用他们残存的权限，硬生生为她开辟了一条路。

但也意味着，她被放在了明面上。

从今往后，系统会重点监控她这个“特殊评委”。

成为评委的第一个考验，来得很快。

当天下午，大比组委会召开评委会议。

会议地点在主峰顶的“观云殿”，能俯瞰整个青云宗。苏小糖走进大殿时，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她，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不屑。

评委席上坐着九人。

三位是宗门长老：执法堂堂主“铁面真人”，传功长老“百艺真人”，丹药阁主“妙丹真人”。

三位是当红作者：新书榜第一的《逻辑修仙》作者林墨（他被临时增补为评委）、畅销榜第七的《丹阵双绝》作者、以及畅销榜第十五的《御兽天王》作者。

最后三位……让苏小糖心脏骤停。

那是三个“飞升者”。

不是活人，是傀儡。

他们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数据质感，眼睛空洞，面无表情。胸口贴着名牌：

【《一剑飞仙》·凌云子（飞升者代表）】

【《星海歌姬》·小艾（特邀情感顾问）】

【《阵法真解》·玄机子（飞升者代表）】

小艾。

苏小糖死死盯着中间那个淡蓝色的女性傀儡。她的外貌和小艾记忆里一样，但眼神完全空洞，嘴角挂着标准的、系统设定的微笑。

那不是小艾。那是系统用她的情感模板制造的工具。

“苏评委，请入座。”铁面真人，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指了指最末位的空座。

苏小糖坐下，视线无法从小艾傀儡身上移开。

凌云子傀儡突然开口，声音是标准的电子合成音：“欢迎苏评委。根据数据，你的作品《青云宗的一千种声音》订阅3655，平均情感复杂度评分8.7（满分10），符合‘情感真实度’评委资格。”

他在“读数据”，不是真的在说话。

玄机子傀儡接话：“但你的战力评级F-，在评委团中属最低。建议你专注情感评判，勿干扰实战评分。”

两个傀儡一唱一和，像设定好的程序。

小艾傀儡始终沉默，只是微笑。

林墨坐在苏小糖斜对面，对她微微摇头，意思是“冷静”。

会议开始。

铁面真人宣布大比流程：初赛实战淘汰（三天），复赛作品展示（七天），决赛综合评分（一天）。苏小糖作为情感评委，从复赛开始介入。

“情感真实度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御兽天王作者提问，他是个粗犷大汉，显然对这个新设项不满。

小艾傀儡突然动了。

她抬起手，在空中投影出一段画面：那是她生前《星海歌姬》的某个章节，女主角在星空下唱歌治愈伤员。画面中的情感流动被数据化，呈现出七彩的光谱。

“真实情感，会在作品中留下独特的‘情感指纹’。”小艾傀儡的声音温柔，但冰冷，“系统可以量化情感强度，但无法伪造‘指纹’。我的职责，就是协助苏评委识别真伪。”

她看向苏小糖，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

只有一刹那。

但苏小糖看见了，那不是系统控制的光芒，是小艾残存意识在示警。

“具体评判时，我会与苏评委进行‘情感共鸣验证’。”小艾傀儡继续说，“如果作品情感真实，共鸣会成功；如果虚假，会失败。”

铁面真人点头：“那就这样定了。苏评委，复赛期间，你与小艾评委一组，共同负责情感评分。”

散会后，小艾傀儡走到苏小糖面前。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不是电子音，是真正的小艾的声音，微弱得像耳语：

“病毒……在扩散……系统……在找我……”

然后恢复电子音：“苏评委，复赛见。”

她转身离开，数据化的裙摆拖过地面，没留下任何痕迹。

苏小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小艾的残存意识，还被囚禁在那具傀儡里。

而系统，正在搜寻她。

当天深夜，公式真人通过加密信道传来紧急消息：

【系统启动了‘灵魂狩猎程序’，专门搜寻‘飞升者副本中的异常意识残留’。小艾被列为首要目标。】

【狩猎程序将在48小时后完成部署。届时，小艾的残存意识会被彻底抹除。】

【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将她‘偷’出来。】

苏小糖回复：“怎么偷？”

【大比复赛第三天，小艾作为评委，会进入‘情感共鸣室’对参赛作品进行深度扫描。那是她唯一离开系统核心监控的时刻。】

【共鸣室有物理接口，可以强行下载她的意识数据。】

【但需要两件事：一，共鸣室的控制权；二，一个足够大的‘数据容器’，储存她复杂的意识。】

林墨插话：“共鸣室的控制权，我可以搞定。我的《逻辑修仙》已经进入‘重点关注名单’，系统给了我部分后台权限，包括临时调整评测室参数。”

薇薇安：“数据容器呢？小艾的意识复杂度极高，普通玉简装不下。”

沉默。

苏小糖突然想起什么：“藤蔓。”

“什么？”

“我的藤蔓，根系连接着‘失败作品数据库’。”苏小糖眼睛亮起来，“那里有千万个未完成故事的情感空间，足够容纳小艾的意识。而且那些情感复杂混乱，可以完美掩盖她的数据特征。”

公式真人的声音激动起来：“可行！但需要将藤蔓与共鸣室直接连接……这意味着你必须把小艾带到你的茅屋附近。”

“复赛场地在外门修炼场，离我的茅屋只有三百米。”苏小糖说，“我可以申请将‘情感共鸣室’临时搭建在我的藤蔓旁边，理由是‘藤蔓能增强情感感应灵敏度’。”

“系统会批准吗？”

“它有可能会。”林墨分析，“因为系统现在急于找到病毒源头，它会允许任何‘可能暴露异常’的行为。把苏小糖和小艾放在一起深度共鸣，正是它观察的好机会。”

“所以这既是机会，也是陷阱。”赵月总结，“系统想钓鱼，我们假装上钩，其实要偷走它的鱼饵。”

计划就这么定了。

苏小糖申请“优化评测环境”，要求将情感共鸣室移至藤蔓旁。

系统审批：通过。

意料之中。

初赛的三天，苏小糖以评委身份旁观了上百场战斗。

她看到年轻弟子们为了数据、为了排名拼死相搏。有人断臂，有人吐血，有人心魔爆发被抬下场。每一场胜利，都伴随着更多推荐票的涌入；每一场失败，都意味着订阅暴跌。

她坐在高高的评委席上，用《万物共鸣诀》感知着赛场的情感流动。

那些激烈战斗背后，是更复杂的情绪：有人享受战斗，有人恐惧受伤，有人只是被迫参与。她看到一个弟子在获胜后，没有庆祝，而是蹲在角落偷偷哭泣，因为他最好的朋友被他亲手淘汰了。

她将这些真实瞬间记在心里，写入《青云宗的一千种声音》。

订阅缓慢增长到4211。

评论区开始出现一些深度讨论：

“原来不是只有我觉得痛苦。”

“我昨天也哭了，因为写不出更新。”

“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这么拼命？”

种子在发芽。

初赛最后一天，江辰上场了。

他的对手是个筑基中期的剑修，战力评级B，作品《霸道剑仙》订阅八万。所有人都认为江辰会输——他刚筑基，战力C-，作品订阅四万，数据全面劣势。

但战斗开始后，发生了诡异的事。

江辰没有用任何常规法术，而是……讲故事。

他在擂台上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讲述《梦境编辑师》的最新章节：

“那一夜，主角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星辰。不是闪亮的恒星，而是一颗即将熄灭的白矮星。它在宇宙中孤独旋转了百亿年，见证了无数文明的诞生与毁灭……”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全场。

奇怪的是，对手的剑招开始变慢。不是被法术影响，而是……被故事吸引了。

剑修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手中的剑逐渐垂下。

“白矮星最后的光芒，照在了一个刚学会仰望星空的孩子脸上。孩子问父亲：‘那颗星星是不是很孤独？’父亲说：‘不，它用百亿年的光芒，换来了这一瞬间的相遇。’”

江辰睁开眼睛。

对手已经彻底停手，站在原地，眼泪无声流下。

“我……我想起了我爷爷。”剑修喃喃，“他去世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裁判宣布江辰获胜，因为对手在十分钟内没有攻击。

全场寂静，然后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这算什么？精神攻击？”

“不，这是……情感共鸣！”

“原来故事可以这样用！”

苏小糖在评委席上微笑。她看到了江辰身上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害怕被评判的太监作者，而是真正理解了“故事的力量”。

比赛结束后，剑修找到江辰，深深鞠躬：“谢谢你的故事。我……我很久没哭了。”

江辰挠头：“其实那一章我还没写完，刚才临时编的。”

“那请你一定要写完。”剑修认真说，“我想知道那颗星星后来怎么样了。”

“我会的。”江辰承诺，“这次，一定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