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杂种,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赵富贵眼神一厉,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丁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推搡曹旭。
曹父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赵富贵:“赵富贵!你想要秘方,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等下作手段,污我曹家清名!”
“清名?呵,”赵富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曹景仁,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拿下!送去县衙!”
他一声令下,那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扭住曹父。
“住手!”曹旭目眦欲裂,想要挣脱父亲护着他的手。
“谁敢动我爹!”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县衙办案!”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七八个穿着皂隶服、腰挎钢刀的县衙捕快,在一个班头模样的人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那班头,曹旭认得,姓王,平日里没少收赵家的好处。
王班头一到,看也不看曹家父子,直接对赵富贵拱了拱手,陪笑道:“赵老爷,您受惊了。这等售卖假药、草菅人命的奸商,交给小的们处理便是。”
赵富贵满意地点点头,指着曹父:“王班头,就是他!曹景仁!用假药害死我赵家的人,人证物证确凿!快把他锁了,带回县衙,请县令大人明断!”
“得令!”王班头转身,脸上笑容一收,变得凶神恶煞,“曹景仁!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班头!这是诬告!是赵富贵他……”曹父急声辩解。
“少废话!有什么话,到了公堂上跟县令大人说!”王班头根本不听,一挥手,“锁上!”
两个捕快拿着铁链就要上前。
曹旭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父亲面前,眼睛赤红,嘶声道:“不能抓我爹!他是冤枉的!赵富贵他诬陷!”
“滚开!小兔崽子!”一个捕快不耐烦地伸手去推曹旭。
曹父见状,生怕儿子吃亏,急忙去拦:“别动我儿子!”
推搡之间,场面更加混乱。
“反了!反了!竟敢拒捕!”王班头趁机大叫,“给我一起锁了!”
最终,曹父被两个捕快死死扭住胳膊,冰冷的铁链“咔嚓”一声,套上了他的手腕。曹旭也被另外两个捕快粗暴地推开,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手肘在粗糙的石板地上擦出一片血痕。
“爹——!”曹旭趴在地上,看着父亲被铁链锁住,那清瘦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如此无助,他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痛。
“旭儿!别怕!爹没做亏心事!”曹父被推搡着往前走,却依旧努力回头,对儿子喊道,“看好医馆!等爹回来!”
赵富贵看着这一幕,三角眼里满是得意和阴狠。他走到被扶起来的曹旭面前,居高临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笑道:“穷鬼之子,也配跟我斗?识相的,早点把秘方交出来,还能少受点罪。”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在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朝着县衙方向走去。王班头等人押着曹父,紧随其后。
围观的镇民们鸦雀无声,看着曹家父子一被捕一摔倒的惨状,脸上多是同情与不忍,却无人敢出声。赵富贵在新溪镇,就是能一手遮天。
曹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肘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他望着父亲被带走的方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不让它掉下来。
他不能倒下去。医馆还在,他得守着。
然而,灾难并未结束。
赵富贵留下了一半家丁。为首的管家叉着腰,趾高气扬地指着医馆里面:“老爷吩咐了!这卖假药的窝点,给我搜!把所有药材、方子,都搜出来!特别是‘回春丹’的秘方!”
家丁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冲进医馆。
“你们干什么!住手!那是救命的药!”曹旭想要阻拦,却被两个家丁死死架住,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他和他爹精心炮制、分门别类放好的药材,被那些粗鲁的手胡乱翻找、抛洒出来。珍贵的灵芝被踩在脚下,雪白的茯苓滚落一地,散发着清香的甘草被随意丢弃……
“哐当!”一声巨响,那个有着上百年历史、雕刻着百草花纹的红木大药柜,被几个家丁合力推倒!抽屉纷纷弹出,里面各种颜色的丹丸、药散、膏方,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滚得满地都是!
五颜六色的丹丸在青石板地上跳跃、滚动,像是一场凄艳而绝望的雨。那是曹家三代人的心血,是无数病患的希望。
围观的镇民中,有些受过曹家恩惠的,看着那些滚落的救命药丸,心疼不已,趁着家丁不注意,悄悄弯腰想去捡拾。
“干什么!干什么!赵家的东西也敢碰?!”一个恶奴眼尖看到,立刻冲上去,抬起穿着硬底靴的脚,狠狠踩在那人刚要捡起药丸的手上!
“啊——!”一声惨叫,那镇民的手指瞬间变形,痛得蜷缩在地。
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立刻被震慑住,再不敢上前,只能红着眼眶,看着那些珍贵的药丸被家丁们肆意践踏,碾碎成泥。
曹旭被架着,看着这如同噩梦般的一幕。医馆被毁,药材被糟蹋,父亲被诬陷下狱……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唇被咬破,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嚣张的赵家恶奴,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盯着县衙所在的位置。
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如同实质的、冰冷的火焰。
那是恨。
滔天的恨意。
赵富贵!
他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刻下了这个名字。
空气中的药香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尘土和暴力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少年瞬间冰封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