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地里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
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写着“太傅府”三个大字。
沈凝华跟着林远山走进府门,眼睛都看直了。
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路,两旁种着梅树,枝头缀满了白雪,像开了一树的白花。
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处处透着雅致。
这和破庙,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凝华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生怕自己身上的脏污蹭到了这干净的院子。
林远山看出了她的局促,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正说着,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从回廊里走了出来,她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眉眼弯弯,皮肤白皙,看起来温婉可人。
“叔父!”少女快步走到林远山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目光却好奇地落在沈凝华身上,“叔父,这位妹妹是谁呀?”
林远山笑道:“婉柔,这是沈凝华,是叔父刚收养的女儿。凝华,这是我的侄女林婉柔,以后你们就姐妹相称。”
沈凝华连忙低下头,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婉柔姐姐好。”
林婉柔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穿着一身破旧的单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但很快又换上了笑容:“凝华妹妹快起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走,我带你去洗漱,我那里有几件新做的襦裙,你穿肯定好看。”
她说着,就拉着沈凝华的手往厢房走去。
沈凝华的手冰凉,林婉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松开。
到了厢房,林婉柔让丫鬟打来了热水,又找了一套粉色的襦裙递给她:“凝华妹妹,你先洗漱,我在外面等你。”
沈凝华点了点头,看着丫鬟们摆好的水盆和毛巾,眼眶又红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干净的水洗脸。
洗漱完毕,换上襦裙,沈凝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头发被梳成了简单的发髻,脸上的灰渍被洗干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小脸,眉眼灵动,像一株刚冒出嫩芽的翠竹。
林婉柔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推门进来,看到沈凝华的样子,不由得愣住了:“凝华妹妹,你……你长得真好看。”
沈凝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婉柔姐姐。”
林婉柔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支珠花,想往她头上插,却又停住了手,笑道:“这支珠花太艳了,配不上你。我那里有支白玉簪,更适合你。”
她说着,就去拿白玉簪。
沈凝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她觉得,林婉柔是个好人,以后她们一定能好好相处。
可她不知道,林婉柔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着铜镜里沈凝华的身影,心里酸酸的。
叔父从来没有对哪个孩子这么上心过,如今却收养了这个乞丐出身的丫头,还对她这么好。
以后,叔父会不会就不喜欢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颗种子,在林婉柔的心里扎了根。
这时,丫鬟来报,说容嬷嬷来了。
林婉柔眼睛一亮,拉着沈凝华的手道:“凝华妹妹,容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精通诗书礼仪,叔父特意请她来教我们的。走,我们去见她。”
沈凝华跟着林婉柔来到正厅,就见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老妇人坐在椅子上,她头发花白,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容嬷嬷。”林婉柔恭敬地行了个礼。
容嬷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凝华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声音不高不低:“这就是太傅收养的那个孩子?”
“是。”沈凝华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容嬷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良久,才缓缓道:“是块好料子,就是底子差了点。不过没关系,老奴会好好教她,不出三年,定能把她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林远山满意地笑了:“有劳容嬷嬷了。”
容嬷嬷躬身道:“太傅客气了,这是老奴的本分。”她转头看向沈凝华,语气严肃起来,“沈凝华,听好了,从明天起,卯时起床,辰时练字,午时学琴,未时学棋,申时学礼仪,酉时读史书。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偷懒,不准乱跑,记住了吗?”
沈凝华心中一紧,这么多规矩,这么多功课,她能受得了吗?
但她看着林远山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了破庙里的日子,立刻挺直了脊背,大声道:“记住了!凝华一定好好学,绝不偷懒!”
容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有这股韧劲就好。”
林婉柔看着沈凝华坚定的样子,心里的那点酸意又涌了上来。
她暗暗咬了咬牙,心想:我一定要比她学得好,绝不能让叔父失望。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太傅府的庭院里。
沈凝华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梅树,手里紧紧握着那半卷《诗经》。
她知道,从明天起,她的人生,就要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