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了。
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光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阿尘扶着小石头,一瘸一拐地走出破庙,想去街口捡些煤渣换钱。
刚走到庙门口,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车旁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袍,气质儒雅,正由一个小厮搀扶着,朝破庙的方向望来。
老者正是致仕太傅林远山。
他今日本是来城西的别院赏梅,路过破庙时,却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声音清脆悦耳,字正腔圆,虽然有些生涩,却透着一股韧劲。
林远山心中好奇,便让车夫停车,缓步走了过来。
阿尘看见他,下意识地把小石头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林远山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手里那半卷泛黄的《诗经》上,又看了看她冻得通红的小手,和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心中微动。
他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呵斥道:“放肆!这是林太傅,还不快行礼!”
阿尘吓了一跳,她听说过太傅,是大官。可她还是挺直了脊背,道:“我没有钱,也没有东西可以给你。”
林远山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他蹲下身,看着阿尘手里的书,声音温和:“你认得上面的字?”
阿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得几个,是一个公子送我的。”
“那你念给我听听。”林远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阿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捧着书,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念到“窈窕淑女”时,有些卡壳,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念了出来。
林远山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孩子不仅声音清亮,而且吐字清晰,更难得的是,在这样的绝境里,还能静下心来读书,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小厮,问道:“方才我听你说,这孩子前日救了一个少年?”
小厮点了点头,道:“是的老爷,方才路过街口,听人说,城西破庙里的小乞丐,前日打跑了恶犬,救了禁军统领家的公子赵凌云。”
林远山心中越发满意。善良、坚韧、还透着一股子灵气,这不就是他要找的那块璞玉吗?
他看着阿尘,语气愈发温和:“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阿尘低下头,声音低落:“我叫阿尘,没有家,爹娘都死了,我和小石头一起讨饭。”
林远山的心微微一沉,他看着阿尘单薄的身影,又看了看躺在草堆里的小石头,沉吟片刻,道:“阿尘,我姓林,名远山。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给你饭吃,给你衣穿,还可以教你读书写字,教你琴棋书画。”
阿尘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的吗?你……你不会骗我吧?”
“老夫从不骗人。”林远山微微一笑,“不过,你要想清楚,跟我走,就要遵守规矩,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了。”
阿尘转头看向小石头,眼中满是不舍。
林远山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你放心,我会请大夫给小石头治病,等他好了,也可以去我府上的杂役房做事,不会让他再受苦。”
小石头连忙道:“阿尘姐,你去吧!你去了就能吃饱饭,还能读书了!”
阿尘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林远山温和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诗经》,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我跟你走!”
林远山欣慰地笑了,他让小厮把小石头抱上马车,又亲自牵过阿尘的手。
阿尘的手冻得冰凉,林远山却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从今往后,你就叫沈凝华。凝是冰雪消融,凝露为霜的凝;华是光华万丈,才华横溢的华。希望你日后,能像你的名字一样,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沈凝华?
阿尘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了上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抬起头,看着林远山慈祥的面容,又看了看远处的京城,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乞丐阿尘了,她是沈凝华,她要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