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铅云低垂，鹅毛大雪漫天卷地，将整座京城裹成了一片白茫茫。
城西的破庙早没了门，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
阿尘蜷缩在佛像后的草堆里，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单衣根本挡不住寒气，她抱着胳膊，牙齿冻得咯咯打颤，一双大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盯着地上那半块捡来的麦饼。
“咳咳……”身侧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是小乞丐小石头。他比阿尘还小两岁，前几日冻坏了腿，瘫在草堆里动弹不得，小脸烧得通红。
阿尘立刻把麦饼往小石头那边挪了挪，声音软糯却带着点执拗：“小石头，你吃，你发着烧呢。”
小石头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阿尘姐，你也两天没吃东西了，你吃。”
“我不饿。”阿尘摸了摸肚子，那里空荡荡的，饿得直叫，可她还是把麦饼掰成更小的两块，塞了一块到小石头手里，“你吃了才能好起来，等雪停了，我们一起去街口捡煤渣。”
小石头含着泪，小口小口啃着麦饼，噎得直翻白眼。阿尘赶紧凑过去，拍着他的背：“慢点吃，慢点吃……”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恶犬的狂吠。
阿尘警觉地抬起头，就见一个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劲装，腰间佩着剑，腿上却被一只大黄狗死死咬住，鲜血浸透了衣料，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眼的红痕。
“救命！”少年痛得脸色发白，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朝着阿尘的方向喊，“求你……帮帮我！”
那大黄狗龇着牙，眼看就要扑到少年身上。
阿尘想也没想，抓起身边一根烧火棍，猛地冲了过去，朝着大黄狗的后腿狠狠打了下去：“滚开！不准咬他！”
大黄狗吃痛，嗷呜一声松了口，转头朝着阿尘扑来。
阿尘吓得浑身发抖，却挡在少年身前，挥舞着烧火棍，嘴里大声喊着：“你再过来，我打死你！”
许是她的气势震慑住了恶犬，又或许是远处传来了人的呼喊声，大黄狗犹豫了一下，最终夹着尾巴跑了。
阿尘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少年连忙撑着身子站起来，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
阿尘低下头，抠着衣角，小声道：“我叫阿尘，没有名字。”
少年愣了愣，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又摸出半卷泛黄的书册，一并递给阿尘：“我叫赵凌云，是禁军统领的儿子。这包子你拿着，还有这半卷《诗经》，是我不小心弄丢的，你要是喜欢，就留着看吧。”
阿尘看着那肉包子，眼睛都直了，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要，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小忙。”
“拿着吧。”赵凌云把东西硬塞到她手里，又从腰间摸出一锭碎银子，“这点银子，你拿去给你弟弟看病。”
“他不是我弟弟，是我朋友。”阿尘把碎银子推了回去，只留下了肉包子和《诗经》，“包子我收下了，银子你拿回去，我们靠自己能活下去。”
赵凌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他点了点头，道：“好，是我唐突了。他日若有缘，我定会报答今日之恩。”说完，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破庙，消失在风雪里。
阿尘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把包子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小石头，一半自己小口啃着，嘴里满是肉香。吃完包子，她又拿起那半卷《诗经》，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光，一字一句地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她不认识几个字，却念得格外认真。小石头看着她，小声问：“阿尘姐，你在念什么呀？”
“是诗。”阿尘的眼睛里闪着光，“赵公子说，这是《诗经》，很好看的。”
风雪还在继续，破庙里却因为两个肉包子，多了一丝暖意。
阿尘抱着《诗经》，靠在小石头身边，心里暗暗想着：等雪停了，她一定要把这卷书里的字，全都认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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