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的日子，过得飞快。

佐助总觉得，他们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听那些人讲他们离开时村子里发生的事，再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如今，更多的新人已经晋升为中忍了。虽然还没人能爬到上忍的位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几个家伙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头衔了。

风不知怎么就被木叶正式接纳为忍者，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护额——不过，她偏要戴着那顶旧的，不肯换掉，这可把负责登记的忍者气得够呛。

除了那些新人，其他人也渐渐习惯了他们的“奇思妙想”。第十班的老师——阿斯玛——正好在他们去见朋友的路上撞见了他们。他脚步一顿，似乎在权衡是该履行忍者职责，向火影举报他们，还是……最终，他点燃一支烟，转身走了。

总的来说，每次他们回来，气氛都比上次更融洽一些。佐助和其他新人的交流也比以前多了。没人再敢小觑他们——或者说，没人敢小觑他们这群人——找他们切磋的热情伙伴更是络绎不绝。卡卡西似乎也把工作抛到了脑后，以前总觉得他很忙，现在却反而花更多时间陪在他们身边。

佐助甚至开始想象，要是能永远留在村子里，只在执行任务时离开，会是怎样的光景。

“喂！你们绝对想不到，谁突然来看我们了！”

佐助正专心磨着刀，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鸣人每次都这样，以前第八班任务回来时是这样，之前那个来自波之国的老客户和他那小孙子来拜访时也是这样。他的兴奋劲儿，早就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了。

“哦？”小樱没放下手里的小说，却也难得给了点反应，“难道是再不斩和白又回来‘报恩’了？”

“呃……他们很快就会来的。”鸣人耸耸肩，“不是啦，是鼬和鬼鲛来喝茶了！终于来了，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佐助猛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疙瘩：“你在干什么？”

“什么叫干什么？”鸣人一脸茫然。

“我的写轮眼早就开了很久了。你干嘛还想这么刺激我？”

“我知道你开了啊。”鸣人用一种“你脑子坏掉了吧”的语气说，“我不是帮你把他引到营地去开发吗？我跟他说过，他随时都能来木叶看看。”

佐助感觉脑子瞬间宕机了。他的队友们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聊着天。

“这样做真的好吗？”小樱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担忧。

“为什么不好？”鸣人反驳。

小樱挑眉：“他上次来，可是帮着杀了你全家的凶手！”

“呃……是，但是他肯定有苦衷吧？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嘛，而且他……”

“你再敢说一个字。”佐助的声音低沉沙哑，牙关咬得咯咯响，“我就一拳打扁你。”

鸣人愣住了，眨了眨眼：“佐助，你听我说——”

“闭嘴。”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地上，瞬间让鸣人和小樱都噤声了。要不是心里深处对同伴的信任，佐助恐怕早就抓起刀，冲到村子里把他那个疯批哥哥揪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声音已经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会觉得邀请一个灭门凶手到我们家是个好主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不起，佐助。我……我真没想那么多。”他不敢再看佐助的眼睛，“关于那场屠杀，你以前有些事情没被告知真相……”

他停顿了一下。佐助痛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他又不甘心先打破沉默。他需要听下去，需要弄清楚一切。

“我们觉得，让你自己跟哥哥谈谈，比从我们嘴里知道要好得多。结果……”鸣人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我们后来好像把这茬给忘了，一直没提。”

“你没必要这么做。”小樱认真地看着佐助，“如果你不想见他，完全没关系。我们现在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怎么做。”

佐助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过去几周，他几乎没怎么想过哥哥，那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很满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为了撕开这道旧伤疤，而赌上现在拥有的一切。

但他内心深处清楚，现在如果转身逃避，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他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活在无知幸福里的人，至少，他不会主动选择那样。

佐助握紧了拳头，直视着队友们的眼睛，缓缓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重新坐回原地。

那股紧张感几乎要将他吞噬。“……好吧。说吧。”

他无数次幻想过和哥哥重逢的场景。他幻想过剜出那双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眼睛，幻想过用自己的刀，像他当年杀死父母和族人那样，将鼬彻底斩杀。在所有的幻想里，都是他亲手了结哥哥的性命，而且是理所当然。

但现实呢？在听了一堂关于村子历史和那个叫团藏的“老鼠”的教育课后，这场重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佐助的手指蠢蠢欲动，只想抓起刀，或者至少是一把苦无。任何带点刃的东西都行。但他还是遵守了约定，即使在看清鼬的脸时，也强压着冲动。

“鼬。”他开口，声音里的低吼几乎要抑制不住。

鼬站在当年试图绑架鸣人的那个叛忍旁边——就是那个看起来像鲨鱼一样的家伙。鼬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他刻意避开了佐助的目光。

“佐助。”他开口，没有像以前那样叫他“小佐助”，这让佐助心里咯噔一下。“你看起来不错。”

佐助强压下嗤笑的冲动，冷声道：“你看起来倒像是过去几年在当失踪忍者。”

鼬眨了眨眼。佐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这表情当成了鸣人冒充他哥哥的证据。

鼬或许不像其他人那样把情绪挂在脸上，但也绝不是佐助想象中那种毫无感情的空壳。他的眼中闪过困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以及因多年离家而产生的、近乎痛苦的局促。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鼬开口，话语前的停顿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尴尬。

他身后的鲨鱼人——鬼鲛，做了个极其人性化的烦躁摇头动作。佐助深有同感。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哥哥。

“这可不是谢你。”他毫不客气地说道，甩掉见到哥哥时那种恍惚感。

“……是的。”鼬顿了顿，“我想，考虑到我们上次见面……”

“你是指你奉令屠杀了整个家族，包括父母？”佐助打断他，“还是指你试图绑架我的队友，还嘲讽我变强是为了杀你？”

“我刚才说的是前者，但——”

“我在听。”佐助突然想让哥哥从那种状态里挣扎出来。他不想让他这么客气，不想让他显得犹豫和尴尬。他要他反驳，要他嘶吼，要他释放所有的情绪。他要把两人之间积压多年的仇恨和厌恶一次性清算，不然还能怎样？

“告诉我当年的事。你到底怎么会觉得屠杀整个家族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解决什么？佐助至今也只知道皮毛。

“佐助。”鸣人插话，语气警惕，像是想当场终止这场对话，“别对他太苛刻。他当时还年轻，而且——”

“他跟我们同龄！”佐助瞪了鸣人一眼，“别想为他找借口。”

他也不希望队友们急着维护鼬，他要鼬自己来回应。他要看到的不是盲目接受，不是这种被动承受他所有指责的诡异顺从。为什么鼬不反驳？

“说清楚！”佐助重新把目光钉在哥哥脸上，“你为什么这么做？”

鼬沉默了很久。佐助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爆发，让他慢慢整理思绪。

“我没有理由。”

“不可能！你肯定有！”佐助的怒火瞬间翻了十倍，“没人会无缘无故杀人。也许理由不充分，也许根本站不住脚，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杀我们全家的理由！如果我的朋友们都错了，而你只是为了找乐子——”

他的声音哽咽了，毫不掩饰。眼眶发烫，喉咙被积压多年的挫败和恨意堵住。“我要听你说。为什么？你怎么下得去手？”

当鼬沉默时，佐助几乎要抓狂。那双漫无焦点的眼睛，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感。但佐助渐渐意识到，那更像是一种无法与自己进行正常对话的窘迫，而非冷漠。

佐助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这样也好，哥哥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激烈反驳，反而……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们的对话大概不会以生死相搏收场，虽然有点扫兴，但他能适应。就像过去一年面对队友和生活的一切变故一样，他会适应这种新的发展。

“看来这不是个好主意。”鸣人低声嘀咕，眼神一半警惕一半焦虑地看着兄弟俩。

“如果你需要时间。”佐助转向鼬，完全无视鸣人，“也行。”

鼬的眼睛几乎无法察觉地睁大了：“什么？”

佐助努力不让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却只成功了一半。“情绪……很难处理。”他不想再看哥哥笨拙地进行这场半强迫的心灵沟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另一个人。”见鼬眼睛瞪得更大，他连忙补充。“也许会有帮助。”

“对。”沉默片刻后，小樱开口，眼神惊讶地看着佐助，“也许真的有用。佐助说得对。”

佐助几乎要对她语气里的难以置信感到恼怒，但又发不出火。如果有人在前一天告诉他，他会给任何人，尤其是哥哥，提情绪建议，他绝对会觉得对方比他的队友更疯。

旁边的鲨鱼人——鬼鲛，耸耸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我试过旁敲侧击，但你也知道，忍者们的事……”

“是啊。”鸣人附和，目光转向佐助，“需要时间。”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在跟鼬说这个。”小樱喃喃自语，然后提高声音，“不过有个朋友组织的项目……”

“哦！”鸣人眼睛一亮，热情高涨，“对！我们现在有个很棒的康复计划！也许对你有帮助！”

鼬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我不确定这是否必要或明智——”

“哦？”鬼鲛挑眉，佐助不确定这挑眉是嘲讽还是别的。“真有意思，说来听听。”

鼬茫然地看着鬼鲛咧嘴一笑，然后明显地跟着鸣人和小樱走了。佐助假装没看见，鼬也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兄弟俩之间隔着相当的距离，跟着这奇怪的队伍往前走。

村子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们身上，一看到宇智波鼬，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中似的僵住了。没人敢真的去面对木叶曾经最强一族的灭门凶手。

离村门只有几步远时，他们撞见了大和。他身后跟着一群半被救赎的根组织成员。

“大和！”小樱在他看清他们、准备战略性撤退前喊道，“我们正找你呢。”

“找我？”大和的声音满是警惕，他回头瞥了一眼，像是在确认结界都还在，“什么事不能等会儿？我们正准备——”

“去下一场会议？正好！”鸣人伸手想抓鼬的胳膊，鼬却只轻轻后退半步就躲开了。“我们给你带了个新成员！”

大和的眼睛——之前一直眯着怀疑的神色——猛地瞪得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落在佐助的哥哥身上：“我、宇智波鼬？”

鼬僵硬地鞠躬：“大和前辈。”

“哇，等等！”鸣人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你们认识？”

“……以前我们同属一个暗部小队。”大和的声音发紧，“他……他来这儿干什么？”他好像随时都在等暗部冲出来把鼬拖走审讯。

鸣人眼睛一亮：“太好了！他是来参加你的心理治疗课的！”

“我其实不是——”

“他是。”佐助、小樱和鬼鲛异口同声，佐助语气硬得不像讲道理，他眯起眼盯着哥哥，几乎是威胁地重复：“他是。”

如果这是让佐助能和哥哥真正对话的唯一方式——可以尽情咒骂、发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让鼬独自承受——如果这是必要的代价，佐助就算把鼬拖到大和每次的治疗课上，不管两人愿不愿意。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