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丝混着血腥味，飘落在火之国边境的战场上。

小樱第几次在这样的地方庆祝生日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但今年不一样——她十七岁了。

十七岁，两次十七岁。可直到回到木叶，三月的风拂过樱花树梢时，她才真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三月二十八日，深夜。

小樱闭上眼，梦境却像潮水般涌来，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纯白的世界里，她的“父母”站在光晕中，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悲伤笑容。

“我们以你为荣，小樱。真的很骄傲。”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她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她也死了，所以才能在梦里见到他们。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扎进脑海。

“我们死了。”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她伸出手，轻轻捧住小樱的脸，“但我们没有迷失。”

“什么意思？”小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发问，“一切都失去了……太多人死去了，数都数不清……成千上万……”

父亲欲言又止，目光转向身侧。

下一秒，一个身影骤然显现，他单膝跪地，手中紧握着一根和鸣人的忍具一模一样的法杖。他挣扎着站起身，沉重的喘息声在纯白的空间里回荡。小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皮肤是灰蓝色的，长着弯弯的犄角，额头上赫然嵌着第三只眼。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小樱，我有个请求。”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父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他一步步逼近，直到站在她面前。小樱仰头望着他，粉色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我的两个儿子，在每一世都成了敌人。每一次轮回，他们都以各种方式互相残杀。直到这一世，我们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紧紧攥着法杖，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小樱敏锐地感觉到，这颤抖并非源于疲惫，而是一种濒临爆发的警觉。

“这一次，他们重生在了一起。是朋友，是队友，也是对手，但他们并肩作战了。”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我曾错误地只关注他们两人，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耐力，甚至在他们生命垂危时，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了他们。”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带着一丝痛苦：“但我忽略了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

“他们的队友。”男人的声音陡然冰冷，“那个‘第三者’。”

小樱浑身一震，反驳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做了所有能做的！我拼尽全力了！”

男人却立刻点头：“是的，你做到了。”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气焰，“但我没有。”

小樱愣住了，深绿色的瞳孔里映出男人复杂的神情。

“我没有做到。我忽略了你。”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你本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桥梁，在裂痕扩大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我没有看到你的潜力。”

男人低下头，带着深深的愧疚：“我请求你，小樱·春野。拯救他们，拯救所有人。”

他的话音落下，纯白的世界开始碎裂成无数光点。

小樱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脑海中仿佛有一块拼图终于归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缺失。

清晨时分，阿希托发现小樱坐在窗边，望着院子外的人群出神。她的思维像脱缰的野马，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

她本该是十八岁，却又一次以十七岁的身份站在这里。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阿希托？”小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必须拯救世界，你会怎么做？”

阿希托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回答：“这取决于要拯救的世界面临的危机，小樱大人。”

“如果……是为了拯救我呢？”她突然转头，好奇地问。

“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在您的茶里下毒，小樱大人。”回答快得不容置疑。

小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一丝笑意刚要浮现，却又迅速消散。“希望我不是被这么要求的。”

“当然不是。”小樱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庭院里越来越多的人影，“那些新生儿……他们都姓宇智波吗？”

“是的，小樱大人。我们现在是宇智波一族了。”阿希托的语气带着一丝犹豫。

“我们是宇智波，对吗？”小樱喃喃自语，思绪飘回昨夜的梦境。

两个世界的记忆碎片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融合，不再是两个独立的镜头重叠，而是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或许，从这一刻起，她们真的合二为一了。

“阿希托。”她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的，小樱大人？”阿希托的回应依旧恭敬。

她望着外面的宅邸，中央那尊旋转的雕像，沉默地注视着人群好几秒。

“去火影那里。”她命令道，停顿了许久，“告诉他，若是有空，他被邀请来喝杯茶。”

明仁死寂了好几秒，显然被震惊到了。

这宅邸被封印隔绝于世已有四年，只可远观，不可进入。它坐落在木叶边缘，和奈良一族的宅邸类似，却被牢牢切断。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这些年来，只有玖辛奈自己是唯一被允许通过结界的新人。

“去吧，明仁。”她轻声命令。

“是，小樱大人。”

当明仁回来告知她火影下午会来，小樱开始为这次会面打扮。

她几乎只穿制服，但既然停战近两周，穿战斗服去见火影未免失礼。

她换上了一件无袖连衣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隐约露出乳沟（比上一世丰满些），裙摆垂到脚踝。前面从胯部开了一道 slit，方便行动，里面还穿着常穿的黑色中筒裤。她换上了高跟的忍者靴，腰间系着银色的涡潮护额，而非木叶的。

主要是她不想同时佩戴两样。

她到门口迎接，他已在那里等候。“希望没让您久等。”小樱真诚道，男人轻轻哼了一声。

“没有，我刚到。”他保证。他伸出手臂，她自然挽住，两人无缝穿过结界和大门。

“我已设好结界让您进入。等我们有空，也会为您的暗部放行。”小樱告诉他，他侧头瞥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

“并非我不赞同，只是有何改变？”

“是我。”小樱坦然回应，引导他进入宅邸。立刻有人投来惊讶或不满的目光——但两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向她的家。“这边请。”她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臂。

她领他到茶室，明仁早已准备妥当，显然是去安排了。两人相对而坐，小心翼翼地准备着茶。“我抱这怨恨太久了。”她喃喃道，一半的意识立刻反驳：还不够久么？“我任由它在怒火中腐蚀我。”

“这是合理的愤怒。”猿飞却意外地承认。她惊讶地眨眼，他温柔蹙眉：“我不盲目于自己的过错与失误。即使没有我们，战争也会爆发——但我的过失让它来得更快。也是这些，让涡潮一族承受了太多苦难。”

她端起茶杯，指尖微颤，茶水烫得她一缩。“我已尽我所能弥合两村的裂痕——”

“而我没有。”小樱打断，“我们是涡潮，火影大人。”她放下茶杯，“无论有没有村子，我们都是涡潮。但我们的孩子会成为木叶的一部分，很快，我们的第一代孩子就要到升学年龄。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如您所说，弥合这道鸿沟。”她停顿片刻，从鼻间缓缓呼气，“我们这些亲历者永远不会原谅木叶。但这不意味着年轻一代需要重复同样的仇恨——他们或许会忘记，或许从未经历。”

猿飞沉吟片刻，才啜饮茶水。“那你建议，小樱姬？”

“别这么叫我。”她语气尖锐，随即苦笑，“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我的。”

“他们会永远这么叫你。”他毫不客气地提醒。

“我知道。但我不是公主，我是族长。”

“那还是叫小樱大人吧。”他礼貌改口，她微微点头。

“我建议，”小樱拉回正题，“是稍微敞开我们的大门。”她别开眼，不让他看到眸中闪过的光芒，“听说有个由自来也大人训练的中忍。”

自来也几个月前在雨隐村失踪了，她的信息有限，但记忆告诉她这与佩恩及其同伴有关。

“我猜你说的是波风水门，毕竟和我谈话的是你。”猿飞略带干涩地指出，她点头回视。

“我不是封印师，火影大人。但我接触过一位。他叫卡汉，是我们两大师父之一。另一位是多班，正在训练玖辛奈。卡汉是我的表亲。如果他像传闻中那么天才，他愿意教波风大人涡潮的忍术。”

“他比传闻中更出色。”猿飞保证，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他吸收知识如海绵吸水。你若愿教他，他学起来易如反掌。”

小樱温柔一笑，啜了口茶：“那么，若他敢在封印术上超越玖辛奈，我怕是要听她抱怨个不停了。”

猿飞隔着茶杯看她，轻笑出声。

虽不明显，

但已是开始，小樱心想。

她十七岁，却时常在某些诡异的瞬间，感觉自己像三十四岁。

两世人生在同一具躯体，这种混乱有时令人不安。

“你好，”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们见过，我是加藤丹，负责这次任务。”

小樱的目光扫过他背心下半隐的项链，回以勉强的微笑：“漩涡小樱，这次任务的医疗忍者。”

加藤丹会死。

但这一世，她拼尽全力想救他，却用常规方法失败了。

自从涡潮隐村覆灭后，这是小樱第一次彻底激活了她的阴封印。

不再仅仅用它来驱动自己的印术和掌仙术，这一次她动用了它的第二层能力——那是纲手曾教给她的，却是她这一世尚未完全掌握的境界。

千手一族的生命力与漩涡一族的生命力交织流动，鸣人身体的器官在快速修复，皮肤上的伤口也在被封印之力愈合。而小樱在这个过程中，却要牺牲自己一小部分生命力。

缩短一截寿命总比彻底消亡要好。

小樱才十八岁，却已经经历了太多生死轮回。

这种感觉很奇异。

“明人？”战场之上，小樱再次开口询问。这一次，他们身处雨隐村的核心地带——战略上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放置她的最佳位置。

纲手有蛞蝓，或许正在学习将阴封印与蛞蝓结合，但小樱有她的封印术。

“是，小樱大人？”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多久了？”她喘着气，身体不自觉地倚在树干上，气息有些不稳。

“七年了，小樱大人。”

七年。

第一次第二次忍界大战，最早那次也只持续了九年。

“明人？”血雾弥漫中，她再次开口，声音淹没在远处的厮杀与哀嚎里。

“是，小樱大人？”

“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

“……我也是，小樱大人。”他轻声附和。

不过两年，卡罕便找到了小樱，无奈地耸耸肩：“我真的没法再教水门更多了。”他的坦白让小樱略感意外。

她知道水门是天才，但漩涡流的封印术……

实在太难了。

至少，难到难以想象。

“他确实是个天才。”她轻声道，卡罕点头。

“没错。但他还没超过玖辛奈。说实话，我不确定他是否能超过。她对封印术简直是如鱼得水——塔巴内告诉我，她父亲也是封印大师，小时候就教过她不少。”

小樱想起父亲的说法，补充道：“原来她是作为战争贡品被送出去的。”

“我知道了。那么……你给她准备了护额吗？”

“今天刚给的。她哭了，然后我一提，她就揍了我。”卡罕哼了一声，无奈地摇头，“典型的漩涡族脾气。”

“喂！”小樱小声抗议，却被对方一个白眼怼了回去。她轻哼一声，从桌前起身，拿起自己的漩涡一族护额系在额前。

“我没那么糟吧？”

“你确实不糟。”卡罕承认，但随即又道，“不过那丫头身上的漩涡血脉简直是泛滥成灾。”

“别把它说得像什么病一样。你也是漩涡族人。”小樱提醒他。

“是啊，可我身边全是家人，他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翻天。我们漩涡一族里，像我们这样还算清醒的，恐怕只有我和你了，小樱大人。”

小樱闻言一怔。

“……你说得对。”

“我当然对。”卡罕哼道，“幸好我不是塔巴内那样的处境。”

小樱眉头微蹙：“我记得你说过玖辛奈还是比水门强……啊。”她恍然大悟，“他还在训练她做学徒吗？”她慢慢确认道。

卡罕点头：“她感兴趣，他也乐意教，所以我们应该会培养出一位新的封印大师。”

“有意思。那水门呢？他没走同样的路？”

“我没教他。”卡罕纠正道，小樱挑眉。

“自来也的路子太根深蒂固了。他成不了漩涡流封印大师，但会是木叶最优秀的。”

“嗯。”小樱若有所思，“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绝配。”

她的思绪飘向远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次，他们能活得够久，去教导鸣人。

那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无法阻挡的力量。

她的思绪沉浸在对鸣人的担忧中，许久才意识到卡罕还在原地，带着一丝关切地望着她。

“你先回去吧。”小樱轻声道，卡罕点头，身影瞬间消失。

小樱转向窗外，望着家族大院的轮廓，眉头紧锁。

她似乎被赋予了拯救世界的使命，可连从何下手都不知道。

幸运的是，她还有大约二十八年的时间去寻找答案。

只希望……她能活到那一天。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