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在心底清楚,木叶并非如她先前所想的那样,把他们当成了可以随意牺牲的肉盾。她想起小时候,还没进忍者学院时就见过三代目,记得他的温和,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
她了解那个人,她相信他参战绝非心甘情愿,心中必定充满挣扎与悔恨。
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年那个三代目。她只觉得,他在这场战争中对生命的冷漠,反而造就了如今这份和平与仁慈。
她不知道,他夜里常常彻夜难眠;她不知道,他甚至从未为涡潮国的损失而叹息。
这些她都不知道,但背叛的感觉却如影随形,让她痛彻心扉。
“你该休息了。”母亲轻声道。樱花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母亲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身上裹着父亲的和服,小小的身躯被宽大的衣袍笼罩。
樱花深吸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手指,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攥紧了拳头。“我睡不着。”她低声承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母亲是个普通的平民女子,并非她幻想中金发的精英上忍,她的善良,让樱花不敢对她倾诉那些阴暗的想法。
仅仅一周前,她还亲手把一个十二岁孩子残缺的尸体抱回家。那红色的头发,红得让她分不清是涡潮国的血脉,还是他自己流淌的鲜血。
“再试试吧。”母亲走到甲板边缘坐下,和服的下摆铺展开,她望着庭院里结了薄冰的锦鲤池。一月的寒夜格外刺骨,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更凶,涡潮国的天空似乎从未如此阴沉。
“试过了。”樱花轻哼一声,任由母亲握住自己冰凉的手。母亲用双手包裹住她,掌心的暖意让樱花闭上眼。“我恨透了这一切。”她喃喃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稚气,让她自己都觉得难堪。
“要是你不恨,我才该担心了。”母亲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池中的锦鲤,眉头紧锁,“你父亲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猜这情况糟透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些,抽回一只手揽住樱花的肩,将她拉向自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了,我们聊聊别的?最近遇到什么帅气的男生了吗?”
樱花心里一阵别扭,想反驳,却又被母亲的温柔弄得说不出话。她只能无奈地笑了。母亲侧过头,笑容温暖得让樱花无法抗拒,只能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一刻,樱花无比痛恨木叶。
“多少艘?”父亲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望着窗外,办公室里挤满了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忍者。那是一群明知会死,却依然毫不犹豫奔赴战场的人。
涡潮国虽小,却一直坚韧。看着这些人的脸,樱花能感受到那份不屈的力量在胸腔中涌动。
“目前发现二百艘船。”海遁上忍海斗凝重地报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或者说,是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从父亲的窗户望出去,看不见那些船,但她清楚,它们就在那里,如同一群饥饿的野兽。
“突破了多少道防线?”父亲的声音依旧平静。
“三层了,大人。大约损失了二十五艘船。”
樱花闭眼,用鼻子缓慢地呼吸。涡潮国近海布有七层防御阵,如今三层失守,仍有二百余艘船逼近,二十五艘船的损失,只是开始。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父亲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哼,情况确实糟糕,但雾隐那帮家伙,向来喜欢大张旗鼓。”
有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嗤笑,带着苦涩的幽默。
“是啊,真是‘盛况空前’。”另一个声音响起,樱花立刻认出那是旗木一族的雨忍。
“樱花。”父亲突然转向她,双手重重落在她肩上,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愧疚。“我的宝贝女儿。”他轻声唤道,一只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你还小,但心智早就成熟了。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相信你最终会原谅。”
樱花皱紧眉头,无视周围忍者们投来的目光。办公室里近二十个忍者,都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们父女。
“你是我的继承人。”父亲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一结束谈话,你立刻带阿仁离开。他负责保护你,而你的任务,是保护这里的人——涡潮国的民众。”他的手紧了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却又在她脸颊上温柔摩挲,“带上尽可能多的人,樱花。带他们走,去安全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有计划,对吗?”
樱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嗯。”
父亲露出一个欣慰又痛苦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放心吧,我的宝贝女儿,你一直都是这样的。”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带上他们,带上所有你能找到的人——忍者和村民都行,命令他们跟着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村子的领袖了,女儿。他们的安全,现在由你负责。快带他们走!”
樱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父亲已松开手,转身面向等候在外的忍者们。“你们剩下的人跟我来,”他一边大步走向书桌旁拔出武士刀,一边沉声命令,“我们要为这两个孩子争取足够的时间。”
人群中,kihito悄悄溜到樱身边,无声地融入她的影子。
“等等!”樱突然出声打断,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猛地扯下左手手套。指尖轻扫间,几秒钟内,房间里所有人的肩上都浮现出一枚微弱发光的印记——是她刚种下的符咒。
“好了。”她点头后退,身后的人毫不犹豫地冲向樱的父亲。父亲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骄傲的赞许,随即转身望向战场,“我们正面迎敌!结界随时会被突破,我们必须争取时间!”
他率先跃向阳台,忍者们紧随其后,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樱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种绝望感……她从未经历过,除了那个梦里——为了保住最好朋友的心脏,她亲手……
不,现在不能想这些。母亲还在岛的另一端,她救不了所有人。
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我们走!去西边的桥!路上遇到的人,全部带上!”
她转向kihito,刚要迈步,却在看到父亲消失的方向时,脚步一顿。
“父亲!”她声音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母亲……我不能……”
父亲突然回头,在阳台栏杆上对她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柔的笑容:“别担心,樱。她会明白的。”他的笑容迅速转为冰冷的决心,“我爱你。现在,快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
樱死死咬住嘴唇,将泪水抹在手套上,转身对kihito道:“走吧。”
两人跃向阳台,却朝着与父亲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樱的眼神锐利如刀,心中怒火与悲伤交织:“希望木叶真的会来接应我们……”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父亲和梦里的她对村子的信任,不会白费。
如果木叶不在桥的另一端等着,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今晚。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桥边。路上,樱命令kihito收拢了二十多个忍者,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强作镇定,却都服从了她的命令。
“是秋田大人带领主力抵挡雾隐的进攻,我们要在他争取的时间里,把这些人安全送走。”她低声解释,同时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就在他们接近桥中央时,远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烟雾弥漫,尖叫声撕心裂肺,仿佛死神的咆哮。
樱咬紧牙关,无视那些声音,无视那些可能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亲友。她必须这么做。
“阴印·解!”她突然低喝一声,左手手套上的符咒化作点点荧光消散。额间的符咒骤然亮起,黑色的纹路如活过来般蔓延开——这是她以百豪之术的力量,强行施展的禁术!
一百豪之力,瞬间涌入十七个忍者的体内。
“师父一定会为我骄傲的……”樱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力气注入符咒。
桥面上,已有两百多名村民聚集。樱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指挥着众人:“所有人听着!忍者在前面开路,村民跟紧!我们必须安全过桥!”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忍者们立刻分成两队,八人在前殿后,护送着村民们有序前行。
仅仅半小时,雾隐的先遣部队就出现在桥的另一端。樱的额头渗出冷汗,百豪之力的消耗让她几乎虚脱。她猛地切断查克拉流,额间的黑色菱形印记缓缓消失。
必须撑住……她在心中默念,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忍者,还有身后越来越多的村民,樱握紧了手中的苦无。
两分钟内,远处几乎所有的封印都消失了。
她不能想这些,但也无法完全忽略,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看,将查克拉输送到周围的忍者身上。
“木叶到底在哪儿?”明在桥上挣扎着嘶吼。一个雾隐忍者偷袭得手,两个平民无声倒下,其他人尖叫起来。后面的一个忍者立刻斩杀了偷袭者,尸体还没落地就被扔回了桥下。
佐樱无言以对,她没有尝试回答,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向前冲。“继续前进!”她命令道,催促着众人。
明人的剑在空中劈开一枚苦无,佐樱趁机抽出剑,扑向那个雾隐忍者。
女人一声惨叫,伴随着刺耳的哽咽,佐樱身上的一个封印消失了。
她无暇顾及,迅速归位,剑松松地垂在身侧,随时准备出鞘。
她在涡潮岛的所有封印都没了。
一个都没剩下。
她同样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事实。
过桥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都在混乱中度过。队伍后半段损失惨重——六个忍者和近三十个平民在途中丧生。
然而,当他们终于到达桥的另一端时,佐樱心中的某根弦彻底绷断了。
不是因为木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出现。
不,木叶就在那里。但云隐已经封锁了桥梁,将涡潮岛和雾隐的凶残舰队困在一起,而木叶正在奋力突围。
她急促地吸气,又猛地吐出,声音嘶哑:“枪阵!”她厉声喝道,感觉自己像在燃烧,又像被冻结。胸中翻涌的怒火让她头晕目眩。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最愤怒的时刻。即使目睹整个村子瞬间化为焦土,她也只是震惊和恐惧,从未如此愤怒过。
所有忍者——她的忍者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他们迅速排成倒V字形,她和明人在尖端,平民们安全地挤在中间。她举起武士刀,无需多言,众人便如浪潮般冲向云隐忍者。
她和明人如同枪尖,撕裂了防线。这次进攻本就有效,但前方突然涌出两股巨大的查克拉流,效果倍增。
锁链!佐樱惊觉,就在那些锁链如鞭子般甩出,将云隐忍者抽飞的瞬间。
她循着查克拉流的方向前进,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一个红发女子左右挥舞着锁链,将云隐忍者扫倒在地,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佐樱向她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女子回以一瞥,两人随即重新投入战斗。
又过了十分钟,他们才安全突破云隐防线。此时,他们又失去了五名忍者和四十名平民。
明不见了。她没看到他是怎么消失的,但知道他已经死了。
一踏上对岸,佐樱立刻找到一个认识的上忍:“羽、田边,带平民离开这里。”她命令道,然后迅速看向那些正涌来的木叶忍者。
“去木叶!”有人喊道。佐樱看到一个白发男子快步上前,恭敬地鞠躬:“村子会提供援助,他们会得到妥善安置。”
这个提议让她眯起了眼睛,愤怒在胃里翻搅。
正是木叶才让他们陷入这种境地。
但……她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忍者,还要保护大约一百五十个平民。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锐利地指向那些木叶忍者:“你们能帮忙护送他们去木叶吗?”对方立刻点头。
“小忍!佐卡!”男子喊道,另外两个木叶上忍出现在他身边。“护送他们安全到达木叶。”他下令道。
佐樱看着平民们开始行动,才转向剩下的忍者——原本二十多个从涡潮岛出发的忍者,现在只剩下十一个。
十一个。从数百人到十一个。
她又一次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残酷的数字。她望向远方,越过木叶和云隐的战场,越过桥梁,望向远处的岛屿。
从这个距离看,那里烟雾弥漫,几乎看不到陆地。她的胃剧烈抽搐。“我们已经请求支援了。”一个木叶上忍阴沉地说,“但没人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统计上,肯定还有幸存者。要么被困在废墟中,要么试图用查克拉或船只渡海。雾隐显然残忍至极,她毫不怀疑他们已经包围了整个岛屿,只有避开以漩涡命名的海流才得以逃脱。
他们很快就会被逐个消灭。
她迫切地想回去。想冲破云隐的防线,救下那些留下的平民和忍者。这种渴望如此强烈,让她心痛不已。
但现在她身边只剩下十一个忍者。
从数百人到十三个(包括明?),这个数字让她感到恶心。
她不能拿他们去做自杀式的任务。
“协助木叶守住防线。”佐樱沙哑地命令道。
然后,她和明一起跃入了战场。
他们甚至不需要援军。
雾隐没有停留,他们没有守住涡潮岛——那里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他们倾尽所有摧毁了这里,扫清残兵后便带着血腥的胜利撤离了。
夜战持续到黎明,战场的火光映着夜空,也映着千手樱花染血的侧脸。
她挥舞着苦无与手里剑,封术印在指尖翻飞——那是她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属于涡潮隐村的秘术。樱花与云隐的忍者厮杀整夜,每一次结印都带着近乎毁灭的执念,汗水浸透护额,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守住!」她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手里剑划出银光,精准钉着敌人咽喉,而身后的木叶忍者终于稳住阵脚,一点点将敌人逼回热水边境线。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战场终于安静下来。樱花瘫坐在焦黑的断壁旁,查克拉几乎耗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阴封印在掌心亮起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为了护住最后十一个还活着的同伴,她透支了生命力。
「我们……活下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活着的人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伤口渗出的血汇成小溪,在脚下蜿蜒。
疲惫和愤怒像毒蛇般啃噬心脏。涡潮隐村的覆灭还在眼前,族人的哀嚎仿佛还在耳边,而那些本该支援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塔传来消息。」一个熟悉的上忍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五名幸存者登陆了。两个忍者,三个平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婴儿。」
樱花眨了眨眼,哑着嗓子问:「他们往木叶来吗?」
「女人和其中一个忍者在回木叶的路上。另一个说自己已经退休,没人能证明他说谎,正往西走。」上忍耸耸肩,语气平淡。
樱花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苦涩:「行吧。」
远处,涡潮隐村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残垣断壁间偶尔闪过余烬。
「我要带土遁忍者去废墟里搜救。」她转向上忍,目光锐利,「你有能加入的人吗?」
上忍看了眼她身后的十一个忍者,所有人都垂着头,摇头拒绝。
「看来没有。」樱花把消息转告给上忍,对方点了点头。
「我得回去找我的人。」她站起身,身上的伤口裂开,疼得她闷哼一声,「告诉所有人,我们在木叶集合。但这不代表我们会一直待在那里。」
上忍愣住,随即恭敬地低头:「明白。感谢您尽力相助,漩涡公主。」
「叫我樱花。」她打断对方,声音陡然冷硬,「我只是个忍者。现在,我要走了。」
「公主」这个词让她恍惚——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那是成为忍者之前,作为涡潮隐村的小公主才有的身份。可现在,她只是个浑身是血的十三岁少女。
她的族人呢?
一百六十二人……还有多少活着?
樱花甩甩头,压下心头的剧痛,转身对剩下的十一个忍者说:「走吧。」
回到木叶时,天已经亮透了。她浑身浴血,拖着十三岁的身体,走进火影办公室。
「我回来了。」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血手印在浅色的木地板上留下痕迹。
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脸上满是悲伤。
「我很抱歉。」他开口,声音沉重。
樱花冷笑一声,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手肘撑着扶手,十指交叠在小腹前。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为「老师」的男人,眼神冰冷:「猿飞大人,涡潮隐村的历代首领都支持木叶。我父亲支持您,哪怕他不认同您的某些决策,甚至知道那是错的。我们一直是盟友,直到现在……」
她顿了顿,血污的拳头抵在下巴上:「现在,涡潮隐村没了。您要怎么说服我们这些幸存者,继续站在您这边?」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猿飞日斩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樱花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
「我会说服你。」良久,猿飞日斩缓缓起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樱花看着他转身离开,身后的上忍轻声提醒:「大人,您的伤……」
「无妨。」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阴封印第三次亮起微光,「漩涡公主?」
她自嘲地笑了。十三岁的少女,用命守护着残破的家园,这或许就是忍者的宿命。
「走吧,我们去看看还有多少族人活着。」
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