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不知道什么叫绑架未遂。
或者说,他本来就不该懂这个,对吧?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哦不,是之前的普通高中生。现在嘛……他觉得,咒术师的孩子搞绑架,大概也是极其罕见的“例外”吧?毕竟这些孩子都是天生的“迷你武器”,几秒钟就能把一个壮汉掏心挖肺,比如那个真希,谁都知道她徒手接子弹的本事,连她亲姐姐开枪都挡,那可是咒术界都得掂量掂量的狠角色。
(他脑子里肯定在想真希。)
之前那个“善意交流活动”之后,大家私下聊了不少。夜蛾不知道这种事正不正常,但——
她能徒手接子弹啊!
更别提开枪的还是她双胞胎妹妹。不过虎杖和伏黑惠当时只当是“家庭纠纷”,夜蛾自己也懒得深究,反正重点是她真的徒手接子弹了,谁他妈这么干?
还不就是咒术师的孩子呗。他们是诅咒血脉里长出来的,天生带杀气,哪像普通人。
但现在……夜蛾确定,这不是他认知里的绑架。
他知道的绑架,是电视里那种大人开着车,递颗糖给小孩,然后把人掳走要赎金。他知道怎么防范,比如看到太热情的大人递糖,离远点儿,别坐太近。
可眼前这状况……
他搞不懂。这感觉就像教科书里写的“家庭侵入者”桥段,突然闯进房间把小孩掳走,结果这小孩连父母都没有,只有个宿傩。
宿傩?他才不会为他付赎金,而且他怀疑诅咒根本没货币概念。但问题是,他唯一的“筹码”就是宿傩,可眼前这两个陌生咒术师,眼神里的信息量比一整本书还多,根本没盯着他的宿傩不放。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夜蛾尴尬地坐在床上,心想:是该装睡等这一切结束,还是该开口问问他们到底要干嘛?
他猜他们可能突然想起他的存在,然后直接动手绑架。这可不行,绝对会很糟。
但他现在也不敢动,伸手拿手机?不行,一动就会被发现。夜蛾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动比动好。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人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夜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黑发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那表情像是憋着什么火,又像是无奈。
他没说话。
夜蛾更懵了。这是……咒术师的“心灵感应”吗?还是中年咒术师才有的默契?他想起了五条悟老师,还有七海建人那家伙,他们俩之前也这样,不说话光用眼神交流,最后七海总是捏着眉头,发出那种毫无笑意的笑声,夜蛾当时问过,只得到一句“哦,是五条老师啊”,这解释等于没解释,又好像全解释了。
这时,那个银发男人终于转向他。夜蛾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脸一半被黑布遮住,另一半被斜头带压着,只露出一只眼睛。
这算什么?五条老师戴眼罩,他戴半脸罩?夜蛾突然在心里吐槽:到底是眼罩更诡异,还是半脸罩更瘆人?要是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在学校群里问问大家。肯定会被真希怼“你以为你是谁啊”,熊猫那家伙打字估计得用爪子戳屏幕,因为他的手太大,连发短信都费劲。
银发男人的眼睛弯了弯,夜蛾觉得那是个笑。这笑容让他稍微放松了点,感觉……好像没那么危险?
“我叫宿傩?”不对,是“须贺”?银发男人开口了,声音很温柔,像羽毛拂过耳朵,“我叫须贺,他是飞鱼。”
名字有点怪,夜蛾想。“须贺”这个名字他从没听过,不过也是,咒术师圈子里怪名字多的是,比如五条老师,七海老师,都挺奇怪的。
“你好。”须贺继续说,声音拖得很慢,像是在等他回应。
夜蛾想,反正他们已经闯进房间了,暴露名字也没什么损失。
“虎杖。”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凶一点,但刚睡醒的困意还在,一点都不紧张。
如果是平时,七海老师肯定会说“你太放松了,这是在拿命赌”,但现在,他真的不觉得害怕。
“你好,虎杖。”须贺很自然地回应,“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夜蛾心里嘀咕:问题?什么问题要闯进别人房间问?
悠二看着助花,助花却用一只弯弯的眼睛回视他。
“问题,”悠二重复道,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早上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有点犯困。
“要是我决定的话,我们本该在更好的情况下见面。”助花回答,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愉悦的笑,可那只弯弯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尖锐的意味,像是在说什么难听话。他没真的转头看同伴,但悠二能感觉到,助花对现在的状况很不爽,这几乎全是因为托比的决定。
悠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这事儿根本不是助花能说了算的,他们现在就在他的房间里。
“要是你决定的话,我们一年之内都别想见面。”托比插话,声音比助花粗粝得多,像磨刀石上的刀刃刮过。
“哦,那可太夸张了。”助花轻描淡写地反驳,语气听起来倒是挺随和,但悠二觉得这更像是在自我防御。“我只是习惯凡事预则立。”
“你的计划烂透了。”托比毫不客气地嘲讽,“你想太多,声音太大。”
悠二想起野蔷薇常嘲笑伏黑惠也这样。不过他觉得伏黑惠不是“想太大声”,可能只是“一脸怒气地思考”——毕竟他不懂思想怎么会有声音。
也许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这次不是为了祓除咒灵,而是为了……道德可疑的破门而入。
“我正在改进,别担心,很快就会习惯的。”助花依旧笑着,语气也还算温和,但少了几分尖锐,多了点苍白无力的感觉,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却像是在道歉。
“那……”托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应该学着多听别人说。”他没再解释。他的脸比之前更难看,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皱得更厉害。
这氛围让悠二想闭嘴,舌头打结。与其说是微妙,不如说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太多话堵在心里,他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也没足够的情商去解读。
“我知道了。”助花说。但从托比的表情看,悠二怀疑助花根本没“知道”。这更像是句填充词,让对话继续下去。他的语气像在安抚小动物,轻柔得近乎缓慢。
如果托比是个情绪化的人,大概会摊手。但他没有,悠二却能感觉到托比身上那股无处发泄的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
助花似乎也察觉到了,却没做什么,只是转向悠二。
气氛果然更紧张了。托比被无视后,脸色更阴沉了,助花却毫无察觉。
悠二有点想告诉助花,他没事,不用参与他们的对话。其实他们在他房间里争论也没关系,不用这么尴尬地把他卷进来。他宁愿这样。但现在他夹在中间:一个正慢慢失去“可靠大人”气场的人,和一个正逐渐变回“肯定是罪犯”的人之间。
“好了,悠二,我刚才想说的是——”助花的声音又变得柔和,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闷又苍白的调子,“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
悠二没说话,他觉得最好别开口。他怕一张嘴就说出“你们还是别讨论了”这种话,像个不情愿的情感导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二拼命思考,甚至想出声问野蔷薇,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这到底是什么?
“我们只是想谈谈你作为人柱力的身份。”助花温柔地说,这次他把悠二当成了那个需要安抚的小动物。
悠二眨了眨眼,助花用一只深色的眼睛盯着他。
“人柱力?”悠二反问,没说出刚才的想法。还好,这样至少不会更尴尬。
沉默了片刻。
助花转向托比,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神里充满了指责。
那股紧张的能量又回来了,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指控和无数欲言又止的话。悠二大概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具体的意思。
托比做了个通用的手势,意思是“什么?”
这没帮上忙。反而让悠二觉得,这只会让助花更生气。不过托比似乎并不在意,他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些,甚至对助花那无声的谴责眼神显得异常平静。
助花没说话,但悠二从骨子里感觉到他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
悠二知道助花有话想对托比说,只是碍于他在这儿。
说真的,悠二宁愿他们直接吵起来。这样情绪太多,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来说都更好。
但他们没有。他们又开始了成年人的把戏——互相瞪视,眼神里充满了指责。托比看起来越来越无辜,助花则越来越不耐烦。
气氛每分钟都在恶化,悠二几乎能看到他们用眼神互相辱骂。
“啧。”
又是须贺打破沉默,语气重新变得平缓,悠仁却觉得这是“和稀泥式的无效沟通”专属的调调。
“我们得计划一下,这是有原因的。”
这次他的话毫无掩饰,简直是火上浇油。可语气又甜得发腻,要不是须贺的笑容突然变得像冰棱一样锋利,而且目光根本没看透子,悠仁差点就信了这只是句例行公事的废话。
“你体内还有别的东西。”
突然开口的是透子,却不是对着须贺说的。奇怪的是,她的视线直勾勾锁定了悠仁。
悠仁瞳孔骤缩,完全没反应过来。
“是,对吧?”透子仿佛能预见未来,直接把答案钉死。
“你说的是人柱力……”
“那个东西还活着吗?”透子打断他,眼神坚决地避开须贺的方向,只盯着悠仁。
“哦——透子,你不会是……”
“是或否。”透子不给任何转圜余地。
“是。”悠仁脱口而出,他实在无法忍受眼前这一幕:须贺的表情在透子固执的沉默中逐渐扭曲,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而且,他也快撑不住夹在中间的窒息感了。
“是宿傩。”悠仁补充道,希望能让他们冷静下来,“我以为大家都知道。”
“我告诉过你。”透子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
须贺突然陷入死寂,连呼吸都停了。悠仁甚至能脑补出须贺掐住透子喉咙的画面,这感觉真实得可怕。
“呵。”须贺再次开口,那语气分明在说“别想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真高兴你的猜测对了,透子。”
“不是猜测。”透子立刻反驳,显然认定这场无意义的争吵必须有个结果。
须贺再次转向透子,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冻死人。
“我当然知道。”透子毫不示弱,决心要在这场史上最无聊骂战中证明自己是对的。
“我很清楚,透子。”须贺又用那种“不解决问题”的语气说,“毕竟你可是有‘丰富经验’的。”
透子干脆转过头,不再理会。
悠仁在心里叹气:须贺又赢了。
“好了,你体内确实有别的东西。”须贺终于转向悠仁,眼神柔和了些许,可悠仁一秒都不信这副伪装,“你还是个……容器。”
“算是吧。”悠仁勉强点头,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反复确认。
“宿傩在你体内?”须贺盯着他,一字一句。
悠仁点头。
短暂的沉默,两秒,三秒。须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悠仁的脸,仿佛要把他看穿。
“你听说过九尾吗?”须贺突然问,语速缓慢,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重新露出笑容,可这笑容比之前更让人不安。
“听说过啊?”悠仁的回答带着困惑,“谁没听过九尾传说?当初伏黑惠证实那家伙是真实存在的诅咒时,整个咒术界都炸开锅了。不过……”
“它已经消失几百年了,对吧?”须贺接话,笑容里的暖意彻底消失。
须贺和透子再次对视,这次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悠仁终于忍不住,“我以为所有咒术师都知道宿傩的事,就算不知道,当初闯入我房间的人,随便问个同事不就行了?”
两人沉默片刻,须贺率先转头,脸上又堆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啊,是这样的……”须贺欲言又止,目光在透子身上流转,语气拖得老长,“你看,其实——”
“他的学生就是九尾人柱力。”透子打断他,语气干脆利落。
空气瞬间凝固。
须贺猛地转向透子,悠仁也跟着转头,心脏狂跳。
“我们来自过去。”透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靠!”悠仁爆了句粗口,大脑一片空白。